“嫂子你怎麽過來了？”
    “在半路上碰到的，看大丫一邊跑一邊哭，一問才知道三金要生了。”
    “沒通知賀營長？”
    她看著倆人身後空無一人。
    “怎麽會沒叫，大丫這是沒叫來人，給急哭了。”
    郭嫂子也是直歎氣。
    “賀營長也是，心再大也不能這麽不管不顧啊，還有三個孩子呢，看看把孩子們嚇的。”
    倆人剛說兩句話，屋裏傳來二丫的哭聲，還有陳大姐低低的說話聲。
    那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很痛苦。
    大丫撒開郭嫂子的手就往屋子裏衝。
    郭嫂子也道，“先不跟你說了，我進去看看，給她燒點熱水什麽的。”
    “那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沈南星也要過去幫忙，郭嫂子直接拒絕了。
    “行了你，好好在這邊等著吧，你這大著肚子不能進去，會衝撞了的。”
    沈南星早聽說過這個講，這會兒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那嫂子你先讓幾個孩子上我這來，別嚇著他們。”
    郭嫂子擺擺手，表示知道了。
    不一會兒二丫帶著小家寶就出來了，大丫也被郭嫂子趕到了屋外，隻不過她沒跟二丫和家寶來沈南星這兒，就站在窗戶根底下，隔著玻璃往屋子裏看著。
    屋子裏的窗簾早被拉上了，什麽都看不到。
    可即使什麽都看不到，大丫還是跟個小白楊似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沈南星知道大丫最懂事，這是擔心她媽，也沒再叫她過來。
    二丫和家寶還小，什麽都不懂，叫過來後給他們拿了糖果和餅幹，兩個孩子就坐在院子裏玩了。
    沈南星一邊看著兩個孩子，一邊等著那邊的消息。
    眼看又過了一會兒，賀營長還沒回來，沈南星對陸遠道。
    “陸遠，你先別幹了，去隊裏看看賀營長。”
    妻子生孩子這麽大事，有什麽事走不開啊。
    陸遠想了想，隊裏這兩天確實沒什麽要緊的事，放下瓦刀，洗了手就出去了。
    一刻鍾左右，倆人一前一後回來。
    賀營長先進了家門，看了一眼站在房簷底下的大丫，就進了屋。
    沈南星等陸遠回來問他，“你們各隊的任務不是同步的？一營今年的生產任務重？”
    陸遠重新拿起了瓦刀，淡淡的回了一句，“沒有。”
    “那賀營長在隊裏幹什麽呢？大丫叫他都不回。”
    沈南星發著牢騷，也知道她這問話陸遠是沒法回。
    沒過一會兒，賀營長來了他們院，笑著跟沈南星道謝，“要不說遠親不如近鄰，謝謝你幫我看著這倆小崽子，大丫這孩子平時挺懂事，結果越有事兒越頂不上事了，她媽在屋裏生孩子，也不知道幫忙看著弟弟妹妹。”
    這話沈南星就不愛聽了，“大丫到底還是個孩子，家裏還有頂梁柱呢，哪兒就輪到她頂事了，再說了，她也是擔心陳大姐，我還覺得陳大姐有福氣，有這麽關心她的女兒。”
    言外之意，家裏有事兒你這個頂梁柱都不在家，有什麽資格嫌棄女兒不頂事？
    陳大姐真是倒了黴了，嫁了這麽一個不關心她的丈夫。
    賀營長也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尷尬的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我說陸營，蓋個茅廁而已，用土堆就行了，你還買了這麽多紅磚，有點大材小用了，你看我那兩間耳房，都沒舍得用紅磚，又不是住在裏邊，完全沒必要呀。”
    他笑嗬嗬的掏出煙遞給陸遠一根。
    陸遠沒接，問他，“你媳婦生孩子，你不在旁邊看著？”
    賀營長把煙叼在自己嘴裏，點燃吸了一口，“老娘們兒生孩子，大老爺們在旁邊看著啥？我這仨孩子哪個也沒用我在旁邊看著呀，你呀，這才結婚，以後你就清楚了。”
    他彎腰湊近了陸遠，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這種事，咱們也就開始能使上勁，後邊咱們就幫不上忙了，”說完低聲笑了起來。
    陸遠先是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沈南星，確認她那邊聽不到，又不讚同的看向賀營長。
    “女人為你生兒育女，那就是在鬼門關走一趟，咱們的態度還是要端正的。”
    “端正，我肯定是要端正態度，我這不也回來守著了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陸遠也不再說話，低頭壘他的磚。
    就在這時，郭嫂子從屋子裏衝出來，滿手是血，臉上滿是驚慌。
    看到賀營長哆嗦的開口，“血……三金流了好多的血，孩子卡住了出不來，你怎麽還在這兒，大夫呢？讓你去請大夫，怎麽還沒請來？”
    賀營長看著她那兩手血，終於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把煙頭狠狠的掐滅，直接從院牆翻過去。
    “我聽說她之前生孩子也這樣，我先進去看看再說。”
    “還看什麽啊，這事耽擱不得，得趕緊去醫院了，晚了就來不及了，”郭嫂子急得團團轉，又連忙跟了進去。
    而一旁的大丫，從郭嫂子出來那一刻，便死死的盯著郭嫂子的手，像傻了一樣。
    沈南星也沒想到郭嫂子是讓賀營長請大夫的。
    想到剛才賀營長那風輕雲淡的模樣，還有心思和陸遠聊天，真不知道他是心大還是不拿人命當命。
    陸遠把沈南星的擔憂看在眼裏，“我去隊裏找車。”
    “趕緊去，”沈南星催促了一聲，見大丫站在那兒還傻呆呆的看著前方，那裏的郭嫂子早就進屋了，就知道她被嚇壞了。
    沈南星去了隔壁，一摸她的小手，冰涼冰涼的，還在微微顫抖。
    “大丫不要怕，跟林姨去我那等著，你陸叔叔去隊裏找車了，一會兒就把你媽媽送到醫院。”
    大丫任由她牽著去了她家的院子。
    小家寶坐在地上玩陸遠堆在院子裏用來蓋洗浴間的泥土，二丫感受到大人之間緊張的氣氛，也不玩兒了，站在大丫身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不一會兒，汽車的引擎聲由遠及近。
    郭嫂子在門口喊，“車來了車來了，快把三金抱出來。”
    話音未落，賀營長抱著依然大著肚子的陳大姐從屋子裏衝出來。
    這一刻，沈南星終於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了急切。
    隻是此時沈南星寧可他依然像原先那樣的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