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同誌？”陸修遠盯著蘇苗苗看了好一會兒，聲音都有些微顫，似乎是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我辛辛苦苦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是讓你這麽糟蹋自己的嗎？”蘇苗苗神情嚴肅的看著陸修遠那顫抖著的雙手。
    “我……”陸修遠到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確定麵前的人並不是自己的幻想。
    蘇苗苗也不想聽他什麽回答，拉著他就去了一旁比較平坦的地方。
    “坐下。”蘇苗苗冷聲。
    陸修遠還當真就乖乖的坐到了一旁的石頭上。
    這一幕看到遠處一直都在偷偷注意他們的小戰士眼裏，簡直驚為天人。
    他們隊長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隊長嗎？
    蘇苗苗從自己隨身的布包裏掏出了一小瓶碘伏，又拿了一點棉簽。
    這些東西都是她個人的，所以沒人管束。
    “把手伸出來！”蘇苗苗沉聲。
    陸修遠聽話的把雙手伸了出去。
    掌心被磨的血肉模糊，十根手指也都布滿的大大小小的傷口，蘇苗苗用棉簽沾碘伏替他清理那些創口，甚至還故意加了幾分力道，惹的陸修遠不由的倒吸了口氣。
    “還知道疼？”蘇苗苗哼聲。
    陸修遠不說話了，那模樣看上去似乎還有幾分心虛。
    蘇苗苗瞥了他一眼，稍稍收了一點力氣，清理完所有的創口後，又從布包裏拿了藥，上好藥後，又拿出紗布準備包紮好。
    “紗布就不用了，等會兒搬幾塊石頭就廢掉了，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用吧。”陸修遠想拒絕包紮，手往後退了退。
    蘇苗苗什麽都沒說，隻抬眸冷冷的看著他。
    陸修遠不知道怎麽的，就感覺後脖子有點發涼，像極了他媽媽以前要教訓他的模樣。
    幾乎是本能的，陸修遠又把手伸了過去。
    蘇苗苗小心翼翼的給陸修遠纏了好幾圈，這樣就算再去搬石頭也能減少對傷口的二次傷害。
    “你怎麽會在這裏？”陸修遠垂眸看著麵前的蘇苗苗，柔聲問道。
    “我來市裏售賣藥材，聽到這邊出了狀況，就過來幫忙。”蘇苗苗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你後麵就待在醫療部那邊，不要往這邊來。”陸修遠叮囑，這裏氣味大。
    蘇苗苗並沒有回應，隻認真的替他包好了雙手。
    “最好休息半天再去幹重活。”
    陸修遠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雙手，蘇苗苗包紮的很好，幾乎不影響手指的活動。
    “這點傷不礙事。”陸修遠打算在蘇苗苗離開後就繼續投身到救援任務當中，於是催促了句，“你趕緊回去吧。”
    “剛剛我聽一個小戰士說，你不願意去醫療部處理傷勢？”蘇苗苗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坐到了陸修遠的身邊。
    她能夠敏銳的感覺到，她這話說完後，陸修遠的身體瞬間緊繃了起來。
    這中間還真有緣由？
    “為什麽？”蘇苗苗扭頭詢問。
    陸修遠一方薄唇抿得緊緊的，眼底的情緒眼一寸寸冷沉了下去。
    就在蘇苗苗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緩緩從喉嚨裏擠出了兩個字。
    “不配。”
    “什麽？”蘇苗苗有點沒聽明白。
    “因為我不配。”陸修遠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嘶啞的厲害。
    蘇苗苗看他這副模樣，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們的死是因為……報複？”蘇苗苗試探的問道。
    陸修遠猛地抬頭，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蘇苗苗。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隻是合理推測，更何況我的身份早就已經接受過組織的調查了。”蘇苗苗神情坦然，完全不怕被當成敵特分子。
    陸修遠微微歎了口氣：“其實這件事情跟你也有點關係。”
    “跟我還有關係？”蘇苗苗一臉詫異。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救我的時候嗎？”陸修遠開口。
    “嗯。”蘇苗苗點頭。
    “我當時是在執行一項秘密任務，把信封交給你後，我就想著把那些人引得再遠一些，後來體力不支摔下了懸崖。等到我在醒來後，發現被一家村民給救了。”陸修遠聲音極其低沉，眉眼間全都是化不開的悔恨。
    “救你的人就是這個村子裏的人？”蘇苗苗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陸修遠點了點頭。
    “我當時清醒過來後就馬上離開了，甚至還銷毀了我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叮囑那家人不要把我的事情往外說。可我不知道為什麽，那些人還是查到了這裏，甚至還做出……屠村這種事情。”陸修遠說到後麵，雙手下意識地握成了拳頭。
    剛剛才處理好的傷口此時又隱隱滲出一些血來。
    蘇苗苗立馬拍了拍他的手背：“別浪費我的藥，很貴的。”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陸修遠連忙道歉，緩緩鬆開了手。
    蘇苗苗看了他一眼，把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來。
    “你是覺得這些人都是你害的，所以你就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蘇苗苗瞥了一眼他的雙手。
    “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陸修遠聲音嘶啞的厲害。
    “你能做的還有很多啊，幫他們重建家園，找到那些幕後凶手，讓他們付出比這更殘忍數百倍的代價！”蘇苗苗一字一頓。
    陸修遠緩緩抬頭。
    “人永遠都不要困在過去裏，更何況當時你昏迷了，無法拒絕被村民帶回家。你也盡可能抹除了自己的痕跡，你已經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了，剩下的就不該由你來背負。”蘇苗苗以前也經曆過很多這種陰差陽錯的事情。
    隻能說一句命運弄人。
    “所有人都跟我這麽說，可當我看到那些屍體一具具被挖出來後，甚至很多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我就沒辦法跨過那個坎。”這是陸修遠第一次跟人袒露他知道這件事情後的內心。
    或許是因為跟蘇苗苗一起經曆過幾次生死，總覺得在她的身邊特別安心。
    “那就不要跨過去。”蘇苗苗一字一頓。
    陸修遠微愣。
    蘇苗苗衝他笑了笑：“世人總覺得所有的坎都要跨過去了才算過去，但誰說站上去就不是另外一種過去呢？你可以把這件事情刻在心裏，可以當成是一種警惕，又或者是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