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又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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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時候,石守信走的軹關道,然後從孟津渡河到洛陽。上船的時候,他的手一直沒有離開過佩劍的劍柄。
此舉嚇得劃船的船夫全程不敢回頭,戰戰兢兢的把船劃到了對岸,等石守信三人下船後,他拿著手裏的五銖錢,才恍如隔世,暗歎自己撿回一條命。
待船夫離開後,石守信看著這孟津渡口發呆,久久不曾離去。
“阿郎,洛陽就在南麵不遠,怎麽停下來了?”
細狗低聲詢問道。
穿著布袍,女扮男裝的徐瑩也是看向石守信,她雖然沒開口,但想問的問題跟細狗是一樣的。
這一路上石守信對她照顧有加,卻從未有越軌之舉,這讓徐瑩有些傷感自己當初遇人不淑。若是她的前夫呂安能有石守信一半的擔當和睿智,她怎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徐瑩這一路都盼著石守信在夜裏將自己抱在懷裏,然後她會主動獻上香吻,接著兩人肯定會越親越上癮,最後把那事給辦了。
等回洛陽以後,她就跟著石守信,做妾也挺好的。
沒想到石守信居然跟她刻意保持著距離,就連家奴細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路上多次建議石守信別浪費好機會,該上就別猶豫!
徐瑩覺得她已經暗示得很明顯,這一路話裏話外都在說自己給石守信做妾也是無妨的,一切單憑安排。
“這孟津渡口,渡船的旅客害怕,劃船的船夫也害怕。風高浪急就要死一船人,若是能在此建一座橋就好了。”
石守信抱起雙臂,有些感慨的說道。
“阿郎,這孟津渡口的河麵如此之寬,建浮橋倒是容易,但上遊還有漕船運糧,浮橋不可長久。
倘若是建一般的橋梁,又很難在河中央打下木樁,該如何支撐呢?”
細狗好奇問道。
他跟著石守信當了兩年的“學徒”,也算是半個工程抓手了,孟津渡口建橋最難的地方,就是如何在黃河中心打下橋墩的地基!
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的都不是事!
徐瑩悄悄的偷看了石守信一眼,被對方的大氣度震懾,芳心亂撞,已經有些失了方寸。
這才是真正的偉丈夫啊!
“罷了,先回家吧。待見到羊公,我跟他說說建孟津橋的事情。若是能成,多少能方便兩岸百姓。”
石守信歎了口氣,轉身便走。
徐瑩悄悄的拉住細狗,低聲問道:“阿郎的夫人,是個怎樣的人?”
細狗上下打量著她,亦是低聲吐槽道:“大夫人可好了,當年下嫁讓很多人都覺得可惜的。阿郎感念大夫人的恩德,兩人關係好到要穿一件衣服。你就別想太多,那不是你該想的。”
聽到這話徐瑩心中苦澀難當,不再言語。她還能念想什麽,石守信的嶽父可是禦史中丞!
似乎聽到細狗在嘮叨,石守信轉頭對這家奴吼道:“別家的仆從都是在前麵開路,你卻在後麵嘀嘀咕咕的作甚,還不過來牽馬?”
細狗連忙上前不敢多嘴,石守信等徐瑩走上前來,對她說道:“這些日子你腳底磨了水泡,上馬吧,就快到洛陽了。”
石守信手掌交叉,示意徐瑩踩在上麵上馬。
“妾不習鞍馬,請阿郎幫幫忙托舉一下。”
徐瑩小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石守信無奈,隻好托起她那蜜桃一般的豐腴臀部,將徐瑩托到馬上。等騎上馬,這小娘子麵頰已經羞得通紅。
有些男人不僅長得周正有陽剛之氣,而且人格魅力讓人無法抵擋。
徐瑩不確定她有沒有機會,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一定不放過。吃過一次大虧,這次說什麽也要努力一下,即便是做妾她也認了。
傍晚的時候,一行人終於回到了洛陽郊外的家中。細狗一邊跑一邊喊,生怕別人不知道石守信回家了。
李婉腰間還係著圍裙,從院子裏衝出來。她完全沒看到騎在馬上的徐瑩,見麵就跳到石守信身上,兩人抱在一起轉圈轉了好久。
“妾看看阿郎是不是瘦了?怎麽曬得這麽黑呀,細狗,你肯定是偷懶了!不是讓你照顧好阿郎的嗎?”
李婉叉著腰指著細狗,這才發現石守信牽著的馬上還坐著一個女人!
“誒?”
李婉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石守信卻是上前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說道:“這次回程的時候差點被人弄死,進屋細說。馬上的這一位今夜住下,明日我帶她去見羊公。”
聽到這話,李婉立刻轉憂為喜,牽著石守信的手就往臥房裏跑。
徐瑩熟練的翻身下馬,似乎依靠自己的力量上馬下馬沒有任何難度。
她看著二人歡快的背影,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那些寂寞的夜晚,石守信碰都不碰她了。
屏退家中仆從之後,石守信帶著徐瑩,和李婉一起圍坐在家中大堂內的飯桌前。
“我這次送征辟文書的人,除了嵇康外,還有個叫呂巽的。
這位徐瑩徐娘子,是呂巽的弟媳。嗯,之前是,現在不是了。
呂巽為了討好我,迷暈了徐瑩,將她送到我臥房內,問我願不願一親芳澤。
我擔憂呂巽害我,又怕徐瑩被其淫辱,故而假意應付,之後就……”
石守信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這些事都說了。李婉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在她心中,跟蒼蠅一般晃來晃去的司馬炎就夠討厭了。但是跟呂巽比起來,司馬炎都算得上人品高尚。
起碼當年司馬炎也就是玩鬧一下,偷看洗澡什麽的。如果司馬炎真的不要臉,用卑鄙手段把李婉弄上床,想來還是不難的。
“李娘子,恩公所言句句屬實,如今妾已經被休,無顏回家,幸得恩公搭救。
為奴為婢亦是在所不辭。”
徐瑩低聲懇求道。
這話已經說得很露骨了,李婉也不是傻子,她歎了口氣道:“那你就在家住下,給我夫君做妾吧,我一個人在家也挺煩悶的,多個人聊天也好。”
這遇到了是緣分,李婉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當官的男人,除非是不能生育的,否則誰家不納妾?
就算是為了傳宗接代,納妾也是必須的啊。
現在家裏就她一個正室夫人,沒有妾室,傳出去外人會說她閑話的。
“我納不納妾,你就替我決定了?”
石守信一臉錯愣看著李婉質問道。
“呃,我不是不反對嘛,阿郎還要怎樣?家裏多個人不好嘛。”
李婉一臉委屈的抱怨道。
“你真是想太多了。”
石守信擺了擺手,看著徐瑩正色道:“我答應過妥善安排你,但是妥善安排並非是納你為妾。明日你隨我去羊公家一趟,到時候自有安排。”
“妾聽從恩公吩咐。”
徐瑩低聲說道,內心暗暗叫苦。
這叫什麽事啊,正妻都同意了,丈夫居然不同意!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
石守信越是這樣,她就越是非這個人不可,要不然誰還信得過啊。
這種求而不得的心態,一路上已經快把她折磨瘋了。
徐瑩現在就差沒有脫光衣服鑽石守信被窩了,她相信這位偉丈夫肯定早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偏偏就是裝傻!
可恨,好東西誰都想要,恨啊,真是太恨了!
“今夜你住客房,家裏沒有什麽奇怪的人,你不必擔心在呂家那樣的事情。”
石守信看著徐瑩溫言說道。
……
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氣爽的石守信看到徐瑩兩隻眼睛都頂著黑眼圈,有些疑惑的問道:“徐娘子是昨夜沒睡好麽?家中床鋪應該還算舒適。”
“一路奔波驟然安逸下來,有些不習慣而已。”
徐瑩訕笑道。
昨夜石守信和李婉在臥房裏點著火把歡愛,這位在徐瑩麵前“一本正經”的男人,見到愛妻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房事的時候還說什麽關燈看不到夫人的美。
兩人在床上翻雲覆雨那叫一個幹柴烈火啊!要把屋子給燒了!
徐瑩在窗外偷看了好久,這才明白,所謂坐懷不亂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石守信不但不木訥,反而特別精通房事,各種花樣讓徐瑩大開眼界。石守信隻是不對自己這個“外人”下手而已,不代表他和他夫人在一起房事就不盡興。
“李娘子怎麽沒見呢?”
徐瑩故意問道。
石守信輕輕擺手道:“她有些累了,多睡會沒事。”
是啊,那能不累麽,我在外麵看著都感覺累了。
徐瑩心中吐槽了一句,很是羨慕李婉。她乖乖跟在石守信身後,二人進了洛陽城。徐瑩左顧右盼,她這是第一次來洛陽,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大的城池。
來到羊祜的家宅,此時羊祜正在院子裏練劍。他今日沒什麽公務,壓根就不必去少府辦差。
看到石守信帶了個妖嬈可人的小娘子過來了,羊祜連忙將他拉到身邊。
“敢當啊,某是有夫人的,隻是夫人乃是夏侯氏,我嶽父當年逃到蜀地得罪了司馬氏,所以不能讓她來洛陽。免得大將軍有些不好的猜想。
羊某實在是無心女色啊,這小娘子貌美,你自己納妾就行,隻要李娘子點頭,誰也不會多說什麽。
在羊某這裏金屋藏嬌,那就真的不太好了。無論是你送給我,還是她當你的外室住這裏,都不好。”
羊祜以為石守信是不敢納妾又舍不得,所以把美女安置在他這裏方便那啥。隻是這種事情是不能做的,他和李胤,和石守信夫婦都很熟,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事情露出來大家都社死了。
“羊公,不是這樣的,此事說來話長,石某是想讓此女見見您阿姊,看看她能不能收留。”
石守信壓低聲音說道,盡量不讓徐瑩聽到。
羊祜恍然大悟,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其實羊祜也覺得姐姐羊徽瑜身邊的那位侍女確實粗鄙了點。
幹活沒問題,但是“文化人”的那些東西就完全不懂了。
眼前這位美人,一看氣質就知道是官宦之家出來的,給他姐姐當個磨墨抄書的侍女綽綽有餘。
“阿姊去大將軍府了,可能要過會才能回來。”
羊祜若有所思的說道,今天羊徽瑜似乎是找司馬昭有事情要談,一大早就離開了宅院。
三人一邊閑聊一邊打牌,就是石守信搞出來的那個“三國牌”,一共五十四張,三人玩,跟鬥地主的規則差不多。
徐瑩很聰明,聽過一遍規則就懂了,後麵居然三人打得有來有回。
不由得讓羊祜高看了她一眼。
在羊祜心中,石守信也是絕頂聰明之人,徐瑩在牌局裏麵可以贏牌,說明這個女人不笨。
不一會,羊徽瑜就氣鼓鼓的回來了。
她今日去大將軍府勸說司馬昭此番伐蜀,不要讓鍾會領兵。
好說歹說,司馬昭就一句話:嫂子你居然也來勸我,在你之前已經有幾百個人來勸了。可是全力支持我伐蜀,又夠得上分量的人,就隻有鍾會啊!不選他我選誰呢?
羊徽瑜無言以對,她勸說不讓鍾會領兵是可以的,但是推薦誰領兵,恐怕就會遭到司馬昭的猜忌。
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有些提議是不能開口的,於是羊徽瑜隨意敷衍了幾句以後就離開了。
“喲,你去河東一趟回來了?小別勝新婚的不在家陪你夫人,怎麽跑這來了?”
羊徽瑜看了石守信一眼,臉上的喜悅一閃而過。
但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嘲諷,有些尖酸刻薄。
“阿姊,石敢當是有事相求,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去書房再敘。”
羊祜低聲建議道,他覺得自家姐姐說話有點不禮貌。石守信又沒惹她,何苦一見麵就挖苦呢?
“行吧,今日大將軍可真是要把我給氣死了。”
羊徽瑜抱怨了一句,眾人來到羊祜宅院的書房內。
她看了看嬌媚如花的徐瑩,又看了看麵色淡然的石守信,弄不明白這是玩的哪一出。
“你不會是想納妾,然後你夫人不同意,所以你跑這裏來找人幫忙說和吧?”
羊徽瑜麵色古怪問道,語氣輕佻,心中有一絲沒由來的慍怒。
“非也,事情是這樣的。”
石守信把在呂巽家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羊祜和羊徽瑜。等這番話說完,二人都看向徐瑩,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如此卑劣下流的事情,通常都是江湖傳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身邊人遭遇。
“石敢當所言都是真的麽?”
羊徽瑜麵沉如水,看向徐瑩問道。
居移氣養移體,作為司馬師的繼室,作為一個可以給司馬昭提意見的人,羊徽瑜身上的氣場是毋庸置疑的。
徐瑩瞬間就感覺到了壓力。這一位,可不像石守信的正室夫人李婉那般好說話。
“石恩公所言句句屬實,與我清清白白,甚至這一路上都是彬彬有禮,不曾逾矩。”
徐瑩言之鑿鑿說道。
她忽然又想起昨日石守信托她上馬時,自己那圓潤臀部被大手按住的異樣情緒,不由得羞紅了臉。
“瑜娘子,這位徐娘子十分可憐。她自幼飽讀詩書,能寫會畫,在您身邊侍奉的話,必定會盡心盡力,感恩戴德。
希望您收留。”
石守信對羊徽瑜作揖行禮道,態度非常謙卑。
那句“瑜娘子”喊得羊徽瑜心中甚是得意。她看了徐瑩一眼,又看了看羊祜,對後者詢問道:“叔子以為如何?”
“如此以全敢當之義,甚好。
而且我感覺這件事以後搞不好還有波折,徐娘子在阿姊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羊祜點點頭道。
“你們先回避一下,我有個問題要問問石敢當,然後再來決定。”
羊徽瑜對羊祜吩咐道。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羊祜隻好領著徐瑩離開書房,在外麵等候。
等他們都離開了以後,羊徽瑜這才詢問道:“這女子傾心於你,都已經寫在臉上了,你何不納為妾室。緣由你起,自然也由你來終結,她幾乎都想撲到你懷裏,難道你看不出?”
羊徽瑜說這話可謂是目光如炬。
徐瑩當別人老婆的日子兩隻手數得過來,本質上還是個小女人,甚至隻是個愛幻想的女孩。
小女人的愛恨都是寫在臉上的,難以掩藏。
羊徽瑜以己度人,她若是徐瑩,驟然間遭遇這樣的變故,隻怕此刻也會死心塌地的愛上眼前這個男人。
“早就看出來了,但是……這件事隻怕還沒完。我若是納她為妾,豈不是坐實了呂家人對我的汙蔑?
此後呂家若是以此為要挾,我便百口莫辯。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有正室夫人,也有一雙兒女。
怎能不考慮他們的安危?”
石守信很是認真的說道。
“該說你什麽好呢,你為人也算機敏,當時怎麽就不知道跑路?”
羊徽瑜板著臉反問道,言語中頗有些責備的意思。她似乎還沒出完氣,繼續責問道:
“我們都可以為你作證,呂家人想汙蔑你的話,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你是擔心跑了以後呂巽到處說你壞話麽?”
怕石守信不相信,羊徽瑜特意強調了一句。
其實這種汙蔑也就哄騙一下弟弟呂安而已,外人是不會信的。
因為拿賊要拿贓,捉奸要捉雙呀!都沒捉奸在床,有什麽說服力?
“如果我當時走了,徐娘子必遭毒手,被呂巽淫辱是跑不掉的。
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做這樣畏畏縮縮的事情?不把徐娘子救出虎口,我怎麽能走呢?
至於他人怎麽看,我又不在乎,隨他們去說。”
石守信理直氣壯的說道。
“嗯,大丈夫是該如此。
那徐娘子我就留下了,我身邊也確實缺個能寫會畫的侍女。”
羊徽瑜麵帶微笑的點點頭,似乎心情有了極大好轉,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竊喜。
石守信不知道對方是因為什麽而變得心情大好的,不過眼前這一關,應該是過去了。
他不由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