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主公瞧我可安分(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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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寧頓時忍不住在心裏把這遲早英年早禿的男人罵了千百遍。
    隻是,她也終於發現,以這男人的道行,她這半路出家的演技隻怕騙不過他。
    她在他麵前暴露得已經夠多了,在摸清陳瑾風的底線後,溫寧本就沒打算一直在他麵前隱瞞自己的真性情。
    畢竟她還要住在都護府,都護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若她要一直裝,就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做回以前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溫寧。
    她眼睫微顫,慢慢抬起眼簾,道:“我大概能猜到,主公喚妾身過來,是因為妾身今天在街上救人的事,對麽?”
    陳瑾風微微揚眉,似是有些意外,她怎麽突然不裝了。
    那雙總是刻意回避他的眼睛,此時也大大方方地直視著他,裏頭的靈動和偽裝出來的乖巧,一目了然。
    他擱在桌上的右手玩似的,輕輕握上長劍的刀柄,大拇指在上頭輕輕摩挲,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我派人跟著你。”
    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溫寧眸色微閃,嘴角微揚,還是一個帶著濃濃偽裝意味的乖巧笑容,“妾身知道,妾身那天做的事情,讓主公懷疑妾身了。隻要是稍微了解主公性情和處事方式的人,應該都不難猜出,主公一旦起疑,那疑心就不會輕易消退。”
    陳瑾風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忽地,嗤笑一聲,眼中寒芒一閃。
    下一息,他右手一轉,利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幹淨利落的銀弧。
    溫寧的心下意識地微微一跳,在反應過來前,已是感覺那鋒利的劍芒直直地逼近她脖子上的肌膚,腰不自覺地坐得更直了,嘴角微抿看著麵前的男人。
    她拿過無數次手術刀,切開過無數人的身體,卻還是第一回被人用利刃這般對著自己的要害之處。
    見麵前的女子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一雙清亮的眼眸直直地看著他,裏頭一直被她掩蓋著的某些情緒開始翻湧而起,陳瑾風不得不說,有些意外。
    短短幾天,麵前這女子給他的意外,已是足夠多了。
    他淡淡笑著看著她,雖然是做著這般凶殘的動作,整個人依然顯得慵懶隨性,“溫姨娘進了我都護府兩年,我倒是才知道,溫姨娘竟是這般了解我。就如同,我才知道,溫姨娘身上竟還有著那般奇特的救人性命的本事。”
    他嘴角的弧度不變,鳳眸卻倏然一沉,“你蟄伏了整整兩年,為何偏偏在這時候選擇撕掉自己的偽裝,你的目的是什麽?”
    他拿劍的手很穩,那刀刃緊緊地貼著她的皮膚,卻沒有傷到她分毫。
    但溫寧毫不懷疑,隻要她回答得有哪裏讓陳瑾風不滿意,他能立刻送她去見閻王。
    溫寧握了握拳,直覺告訴她,這時候不能再有任何隱瞞。
    除了她不是原本的溫寧這一點不能說,其他的,她最好如實相告。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主公有一句話說錯了,我蟄伏了不僅兩年。”
    陳瑾風沒說話,隻靜靜地看著她。
    她沒再自稱妾身,但陳瑾風能看出來,這會兒的她,才是最真實的她。
    溫寧繼續道:“我這一麵,溫家人也不清楚。主公也許是懷疑,我是溫家因為某種目的派過來的。我不敢說,溫家當初送我過來沒有任何目的,但不管他們有什麽目的,都與我無關。”
    陳瑾風這才開口道:“為何?”
    她這樣說,沒有任何可信性。
    因為,她實實在在是溫家的人。
    “因為,溫家待我、我娘還有我弟弟一點也不好。”
    溫寧沒再強行做出什麽憤恨心傷的情緒,雖然這是事實,但她到底不是原主,對那些事無法真的起到那麽大的反應,因此,她這會兒的語氣堪稱平靜。
    “而且,我知曉,溫家從沒有把我的性命當一回事,就算我真的傻傻地豁出一切替他們做事,也得不到任何好處,更不可能讓我自己還有我娘和弟弟過上好日子。”
    “主公問我,為什麽偏偏選擇這時候撕掉身上的偽裝,其實我早就想那麽做了,隻是一直有所顧慮。直到這一回,我被程姨娘推進湖裏,差點丟了一條小命,我突然就覺得,我先前的顧慮可笑得緊。”
    “所以,我懶得再做任何偽裝了,既然我安安分分的,還是會惹來殺身之禍,還不如放手一搏,也許還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最後那幾句話,完全是她的心裏話,陳瑾風能清楚地看到,麵前女子的眼中不知何時,竟是仿佛燃起了一小簇火焰,那般的燦然靈動,眼若流星。
    他不自覺地看了她眼睛片刻,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淡聲道:“你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他問這個問題,那她可就有話要說了!
    溫寧的眼神一時間更亮了,“我想過上不受人束縛、身心都自由的生活。不瞞主公,前兩天我從地牢裏出來後,因為不懂路在東院裏徘徊了片刻,偶然間聽到了四公子和方總管的對話,他們說,隻要我們後院這幾個姨娘安安分分的,主公到時候自會放我們出府,還會給我們一份豐厚的嫁妝,是嗎?”
    好吧,豐厚這個詞是她自個兒偷偷加上去的。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廝那會兒很可能已是派人跟著她了!
    她偷聽到了陳瑾柏他們的對話這件事,他定然也早就知道了。
    陳瑾風微微眯了眯眸,說出來的話卻有些惡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溫寧暗暗地撇了撇嘴,沒跟他計較,很是真誠地看著他,“那主公瞧我可安分?”
    “……”
    好一會兒,陳瑾風才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覺得,你這些天的所作所為,稱得上安分?”
    溫寧也不是傻子,她若不是看出了陳瑾風的態度有所軟化,也不會這般大膽地試探。
    她努力忽視脖子處的利劍,無比真誠地道:“自是算不上,但我今天跟主公坦白了一切,這些事情,我從沒有與其他人說過。”
    順男人毛跟順小孩子的毛是一樣的,得讓他覺得,他是你的獨一無二。
    你對他的優待,是別人所沒有的!
    “我發誓,我不會做任何對主公不利的事情,便是以後溫家找我,我也不會幫他們做事,他們與我說的話,我會一字不漏地告訴主公,主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一直派人跟著我。”
    “我隻想安安分分地活到主公放我們出府那一天,在那之前,用我在外祖父那裏學的醫術賺點銀錢。”
    說完,她繼續一臉懇切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滿臉都是我很真誠,你快相信我幾個大字。
    陳瑾風卻是忽地笑了,一副手酸了的模樣,慢慢地轉了轉手裏的劍柄。
    溫寧清晰地感覺到了,那鋒利的劍刃緊貼著她皮膚轉動的微小動靜,便是麵前的男人對這把劍有著驚人的控製力,沒有傷到她分毫,溫寧身上的寒毛還是忍不住根根豎起。
    她不禁在心裏對這臭男人破口大罵。
    而那男人還在那裏更招恨地道:“你既然如此了解我,自是知道,我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人。便是你說的是真的,對我來說也意義不大,但即便你說的有一分可能是假,我卻是麻煩了。”
    他微揚嘴角,一字一字道:“對於這種人,我向來是直接把他處置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