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怎麽會傷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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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蛋在門口攔住了翠花。
    翠花“哦”了一聲,乖巧地推門進去了。
    看著那扇破爛的門板在身後合上,狗蛋再也抑製不住,轉身對著張平,結結實實地跪了下去。
    這一次,是心甘情願。
    “公子,大恩不言謝!今天若不是您,我……我的骨頭就真的折了!”
    他把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張平把他扶了起來,從懷裏摸出十兩銀子,塞進他的手裏。
    “這錢你拿著,以後別再來碼頭做這種苦力了。你的力氣,得用在正經地方。”
    狗蛋捧著那錠銀子,手抖得厲害,這……這比他做一年苦力賺得都多!
    他正要推辭,卻聽張平繼續講。
    “從今往後,你替我做事,我給你開工錢。願意嗎?”
    狗蛋猛地抬頭,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裏麵打著轉。
    他用盡全身力氣,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哽咽。
    “願意!我願意!狗蛋這條命以後就是公子的!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次日,晨曦微露。
    安頓好狗蛋姐弟,張平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張羅搬家之事。
    青牙山那邊的百廢待興,早一日過去,便能早一日將一切握在自己手中。
    驛站的房間裏,許氏和林月柔正手腳麻利地將為數不多的家當打包。
    “清荷,把那邊的包袱遞過來一下。”
    林月柔柔聲喚道。
    夏清荷“啊”了一聲,像是從夢中驚醒,手忙腳亂地去拿,卻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碗。
    “啪嚓!”
    清脆的碎裂聲,讓屋內的忙碌戛然而止。
    “我……我不是故意的,表姐。”
    夏清荷的臉瞬間白了,眼眶泛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這幾日,她總是這般心不在焉。
    張平將一切看在眼裏,心中了然。
    青牙山那地方,一聽便知是窮山惡水,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姑娘家,心生退意再正常不過。
    他並非不通情理的霸道之人。
    他停下手裏的活,走到夏清荷麵前,語氣平靜地問。
    “清荷,青牙山匪患剛平,百廢待興,說句實話,不是什麽享福的地方。你若是不願去,我也不強求。你可以留在縣裏,和月柔也能時常見麵。”
    這話一出,夏清荷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錯愕。
    她以為張平會像尋常男子那般,將她視作附屬,不聞不問地帶走。
    林月柔也緊張地望過來,一隻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她自然是希望堂妹能陪著,但更不願她受了委屈。
    哪知夏清荷隻是怔了片刻,眼神便從迷茫轉為堅定。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
    “不,我跟你們走。表姐夫去哪,我就去哪。”
    她想得很清楚,這個世道,一個孤身女子能去哪裏?
    留在這縣城,看似安穩,實則如同無根的浮萍。反倒是這個看似窮酸的表姐夫,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跟著他,或許才有真正的活路。
    林月柔長長地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有清荷在,路上也好,到了青牙山也好,張平身邊也能多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那便快收拾吧。”張平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幾人的行李本就不多,很快便收拾妥當,由劉大壯和狗蛋一起往牛車上搬。
    正當最後一個木箱被安穩地放上車時,異變陡生!
    “咚!咚!咚!”
    整齊劃一而又沉重無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仿佛擂鼓般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街上的行人瞬間騷動起來。
    緊接著,一支渾身披著鐵甲、手持長戈的軍隊,如同一道黑色的鐵流,浩浩蕩蕩地湧了過來,瞬間將整個驛站圍得水泄不通。
    “官爺,這是……”
    “全都退後!驛站清場,無關人等,速速離開!”
    為首的校尉麵容冷峻,聲若洪鍾,眼神如刀子般掃過眾人,將所有看熱鬧的、準備住店的,全都隔絕在外。
    一股肅殺之氣,瞬間彌漫開來。
    張平眉頭微皺,將許氏和林月柔她們護在身後,正自詫異。
    旁邊一個縮著脖子的商販壓低了聲音,對著同伴議論。
    “聽說了嗎?是京城裏犯了事的貴族人家,被抄了滿門,剩下的女眷和旁支,要被押送到南疆充當官奴。聖上特意下了旨意,要江將軍親自押送,嚴加看管,片刻都不能疏忽。”
    “嘖嘖,真是世事無常啊,聽說那楊家以前可是潑天的富貴……”
    京城楊家?
    張平心頭一動,這些天他忙著米糧和房子的事,倒是沒留意這茬。
    就在這時,驛站後院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十幾個帶著沉重鐐銬的男女被士兵推搡著走了出來。他們身上都穿著灰白色的囚衣,一個個披頭散發,神情麻木,宛如行屍走肉。
    曾經的錦衣玉食,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幻夢。
    張平百無聊賴地看著,隻當是看了場古代版的“豪門落魄記”。
    他正準備收回目光,催促劉大壯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眼角的餘光卻猛地定格在了囚犯隊伍的末尾。
    一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她同樣穿著囚衣,發髻散亂,臉上也滿是汙垢,但那副即便落魄也難掩絕色的容顏,那股子從骨子裏透出的清冷與倔強,張平絕不會認錯!
    正是那夜在護城河中,被自己救下,又從她手中“取”走殘缺地圖的囚服美人!
    此刻的她,情況比那夜還要糟糕百倍。
    她身上的囚衣,被大片大片的暗紅色血跡浸透,尤其的腹部和腿側,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每走一步,腳鐐拖在地上,都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而她的人,則像一朵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嬌花,一瘸一拐,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張平的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是她!怎麽會傷成這樣?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他的腦海——地圖!是自己拿走了地圖,導致她任務失敗,才遭此酷刑?
    一股驚濤駭浪在他心中翻湧。
    但他並非悲天憫人的聖母。
    這個女人身份神秘,身手不凡,卷入的必然是天大的漩渦。
    自己如今不過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資格去憐憫一個不知底細的女諜?
    同情,是這個亂世裏最廉價、也最致命的東西。
    幾乎是瞬間,張平便做出了決斷。
    他不動聲色地側過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家人的視線,然後悄然後退一步,將自己大半個身子藏在了牛車後麵,徹底融入了圍觀的人群,仿佛隻是一個普通的路人。
    他的臉上,再無半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