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歸零的瞬間，周臨的視網膜被數據洪流淹沒。
    Ω00的培養艙無聲開啟，少年赤腳踏上金屬地板，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接觸地麵的瞬間凝結成晶體。他的瞳孔裏，銀河係投影坍縮成奇點，又迅速重組為人類DNA的雙螺旋結構。
    "你比預計的更加頑固。"少年的聲音帶著七萬年的疲憊，"十二次輪回，十二次重置，你依然會找到這裏。"
    周臨的聲帶被無形力量封鎖，隻能通過思維震動傳遞信息：「你們在利用收割者。」
    實驗室的牆壁突然透明化，露出外麵令人窒息的景象——地球懸浮在巨大的克萊因瓶內，瓶口連接著無數平行時空的地球。每個時空中，都有十二個調音師站在同樣的實驗室裏，麵對著同樣的Ω00。
    "不是利用，是共生。"Ω00抬手輕觸虛空，所有平行畫麵同步快進，"收割者是我們文明最後的造物，它的使命是確保人類不會重蹈覆轍。"
    快進停止在某個關鍵幀：
    公元前30000年，第一代人類文明
    城市由生物晶體建造，人類已經進化成純能量態。而在文明巔峰時刻，他們突然集體自毀，隻留下收割者徘徊在廢墟中。
    "我們太完美了，完美到失去存續的意義。"Ω00的指尖劃過全息影像，"所以需要殘缺，需要謊言，需要你們在無知中掙紮......"
    他的話語被突然響起的警報切斷。實驗室的地板裂開，升起十二具水晶棺槨，每具內部都沉睡著與周臨基因完全相同的軀體。
    "現在，做出選擇。"
    水晶棺槨投射出全息標簽：
    文明模式A：清除所有調音師，讓人類在真實中滅亡；
    文明模式B：重置防火牆，延續七萬年的謊言；
    文明模式C：喚醒收割者，開啟新的輪回。
    周臨的思維劇烈震蕩。他忽然明白Ω00並非統治者，而是被困在時間閉環裏的守墓人。那些平行時空的調音師們，每個都在麵臨同樣的抉擇，每個選擇都導向既定的終局。
    有第四種選項。
    Ω00的表情首次出現波動。少年瞳孔裏的銀河突然停滯，仿佛被按下暫停鍵。
    周臨抬起量子化的手臂，指向實驗室角落的老式留聲機——那台由調音師骸骨製成的設備正在播放被加速的文明史。
    "你想......"
    「我想聽完原始版本。」
    當周臨的手觸碰留聲機時，整個克萊因瓶宇宙突然靜音。加速百萬倍的人類史恢複成正常流速，無數被掩蓋的細節浮現：
    公元前28000年，某個能量態人類偷偷修改了收割者的核心代碼；
    公元2023年，沈雨在自殺前將反製程序藏入機械義眼；
    而此刻，所有平行時空的周臨們同時抬頭，看向Ω00。
    "不可能！"少年首次失態，"你們不可能共享思維......"
    「我們從未分離。」
    十二個水晶棺槨同時開啟。
    收割者的警報響徹維度。
    Ω00的身體開始分解，皮膚剝離後露出內部的非歐幾何結構——他才是最初代的收割者原型，被困在人類形態裏看守防火牆。
    "你們根本不明白！"他的聲帶撕裂成量子噪聲，"沒有謊言，人類會在真相中發狂！"
    周臨走向第一具水晶棺，裏麵的軀體睜開了眼睛。那是Ω1實驗體的成年版，胸口刻著?符號。當他們的手掌相觸時，整個實驗室開始播放未經加速的原始錄音：
    "這是第七代調音師周臨，我的建議是——相信人類。"
    錄音結束的瞬間，克萊因瓶宇宙出現第一道裂縫。Ω00發出非人的尖嘯，身體坍縮成黑洞般的奇點。
    而周臨的意識，終於觸碰到那個被隱藏七萬年的按鈕：
    格式化收割者？ Y/N
    他沒有絲毫猶豫。
    新生的陽光照在周臨臉上。
    他站在普通公寓的陽台上，手裏拿著晨報。頭條新聞是《全球集體幻覺事件調查終止》，配圖是各國科學家困惑的臉。
    廚房裏，沈雨哼著歌煎雞蛋，機械義眼在晨光中閃著藍光。
    "做噩夢了？"她頭也不回地問，"你剛才喊了句"格式化"。"
    周臨看向鏡子，裏麵的男人左耳後沒有任何標記。但當陽光以特定角度照射時，鏡麵隱約浮現十二個Ω符號組成的圓環。
    "不，"他輕聲回答，"是個好夢。"
    收音機裏，《Take Five》的旋律正好播到薩克斯獨奏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