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嘈雜的現場，不知道什麽時候聲音越來越小，甚至出現了鴉雀無聲的現象。
    音樂是最具有感染力的東西。
    不管你是奸商還是黑澀會，內心總有柔軟的一個角落。
    再不濟，你看著大嫂偎在大哥的懷裏，你總不至於對大嫂也沒有一點想法吧。
    愛而不得……對，就是這種感覺。
    蘇超唱得實在太投入了。
    這歌以前沒人唱過，乍一出來就無比上頭，愣是把全歌廳的人都給幹抑鬱了。
    “恭喜你了，又挖到一個好苗子，我去一下衛生間。”
    紅姐站起來，看到有人讓侍應生給歌手獻花。
    第一天到歌廳唱歌就有人獻花，這小子肯定是可以留下來了。
    而且地位也不會太低。
    就是不知道他為人處事怎麽樣。
    “是不是好苗子，還要看看再說，你沒事吧？”
    歌廳裏的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一生所愛》並不是嚴思遠這個音樂總監加進歌廳的總歌單去的，而是紅姐這個媽媽桑。
    一個歌廳媽媽桑。
    迎來送往，左右逢源，偶爾可能還要幹一些逼良為“娼”的勾當。
    然而她竟然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
    聽歌能聽到流眼淚。
    隻能說，人心都是複雜的，你很難單純用一個標簽去完成整個人的定義。
    蘇超才不管人心複雜不複雜呢。
    反正他是賺到錢了。
    繼第一個送了花的大姐之後，陸續又有哥哥姐姐送花，甚至有客人送了花籃。
    謝謝榜一大哥！
    一朵花二十塊錢，歌手能夠分十塊。
    一束花一百，歌手能夠分五十五。
    而一個標價兩百的花籃，他可以直接分到一百二十塊錢。
    還沒正式入職就賺到一兩百，也難怪吳修波和沙包亮輕輕鬆鬆月入過萬，聖誕節、情人節等特殊日子甚至一天就能賺五千塊錢。
    唱完了之後，蘇超就被帶到嚴思遠和紅姐所在的卡座。
    “喝點什麽？”
    “啤酒就行了。”
    蘇超一點兒拘謹感也沒有，他甚至主動和紅姐打了個招呼：“嗨，美女姐姐怎麽稱呼？”
    “叫我紅姐吧，我以後會是你在的歌廳的經紀人，負責處理你的業務。”
    紅姐拿出一瓶啤酒給蘇超打開。
    而蘇超則是順勢從她手裏拿過啤酒和酒杯，給自己和其他兩人都倒上了。
    他的表現完全沒有初出茅廬那種生澀，反倒是像混跡歡場的老手，紅姐甚至覺得自己被撩到了。
    “你粵語在哪學的，還挺標準的。”
    作為歌廳音樂總監，嚴思遠並不認為蘇超的唱功有多好，他更看重蘇超能夠唱粵語歌這件事。
    京城經常有香江或者南方的富商來這邊談生意消費。
    他們喜歡聽粵語歌。
    可是南方歌廳行業比京城的更早起步，也發展的更好，沒有幾個南方歌手舍近求遠的跑到北方來賣唱。
    隻有少數一些人以前在南方歌廳混過的，能唱一些粵語歌。
    糊弄一下北方人還行，南方客人一聽就能聽出來他們的粵語發音有多爛。
    “認識幾個南方小子，一起生活了幾年。”
    蘇超說的是上輩子的大學宿舍。
    他大學宿舍六個人，有四個說粵語，其中一個還是土生土長的香江仔。
    四年大學，畢業之後還在廣州瞎混兩年推銷炒股軟件，讓他的粵語無限趨近當地人水平。
    “回頭有南方客人，就由你來幫忙應酬。”
    紅姐很快就想到了蘇超的作用。
    “姐，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啊。”
    蘇超決然的搖頭。
    “南方經濟發達，他們給小費都很大方，而且很少有女富商，女客人基本上都是跟著男客人來玩，她們可不敢當著金主的麵對你動手動腳。”
    紅姐補充了一句。
    “其實我也挺喜歡南方朋友的，他們特別好相處，既然咱們歌廳需要我幹這份工作，我覺得我義不容辭！”
    蘇超的表情轉換無縫銜接。
    “……”
    本來還擔心是不是楊琨那樣的倔種，沒想到是個滑頭。
    “既然如此……你今天就開始在歌廳上班吧，基礎薪資……”
    嚴思遠也不廢話，上來就談待遇。
    最近新開了一家天上人間夜總會，搶了周邊不少高端酒吧的生意。
    像蘇超這樣長得帥，又會唱歌的，是他們那邊最喜歡拉攏的人才。
    嗯，富婆們的最愛。
    聽說他們還打過吳修波的主意，畢竟吳修波早就穩坐京城歌舞廳頭把交椅。
    不過，當他們看到吳修波已經走形的身材，立刻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哥，我還有個情況……”蘇超打斷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隻能偶爾來唱歌，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做。”
    “其他的事情？”
    嚴思遠頓時就不開心了。
    他要的是一個能夠擔得起卡薩布蘭卡門麵的新頭牌。
    可不是隨時來隨時走的臨時工。
    臨時工都是用來背鍋的。
    誰特麽會對臨時工委以重任啊。
    “其實，我還是個演員和創作人。”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編的，而且職業不分貴賤，他一個群演加片尾曲一句話創作人，說演員和創作人也沒什麽毛病吧。
    “該不會是群演吧？”
    紅姐閱人無數，從蘇超的年紀還有來歌廳駐唱的行為，基本上就能有一個八九不離十的判斷。
    “肯定不是群演啊，《宰相劉羅鍋》你們聽說過嗎，就是張子恩導演的，李寶田、王鋼、張國利主演，我不僅演了，還參與了片尾曲的創作，我們下周辦殺青宴，到時候我看看能不能拉他們來咱們歌廳捧場……”
    吹牛逼是一門學問，而蘇超早就畢業了。
    上輩子搞培訓，你如果不會吹牛逼，那你連學員都招不到，教學質量自然也無從談起。
    哪怕是紅姐這樣的老江湖也找不出什麽破綻。
    “其實，你現在幹什麽，都不如在咱們酒吧唱歌賺錢。”
    嚴思遠還想爭取一下。
    “我也知道啊，我聽說了，咱們歌廳的波叔一個月上萬呢，李寶田也沒他賺得多啊。”
    蘇超太知道怎麽溝通了，這個時候不能反駁，要順著對方的話說。
    “波叔……”
    紅姐一頭冷汗，吳秀波還沒到三十呢，這一句波叔侮辱性極強。
    “李寶田沒有吳修波的收入高？”
    這個年代信息太閉塞了，嚴思遠雖然是音樂總監，但是他對於影視行業並不了解。
    “他每集片酬兩千塊錢，一共拍了四十集，撐死也就八萬塊錢，就算有獎金和分成，也不會超過十二萬，這電視劇前前後後可是搞了十四個月，而且他在這期間還拒絕了三個廣告，說什麽不能讓劉羅鍋賣假藥，哈哈，艸，笑死我了。”
    麵對兩個能夠決定他歌廳職業前途的當權者，蘇超一點都不拘謹。
    遠處的幾個駐唱歌手看的一愣一愣的。
    紅姐這女人可不好應付。
    哪怕是吳修波這樣的頭牌都吃過她的虧，在她麵前也沒法像蘇超這麽放鬆。
    剛到現場的周訊更是眼熱的不行。
    紅姐不怎麽待見她。
    總覺得她脾氣暴躁把客人都得罪了。
    你麻痹的，那人都把手摸到她屁股上了，不一巴掌甩過去，難不成還等著他往褲子裏伸嗎？
    “你跟李寶田很熟啊？”
    嚴思遠明顯被唬住了，電視劇還沒上映，甚至都還沒開始宣傳，如此隱秘的事情不是當事人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還行吧，我主要是跟他兒子比較熟，我們認識好幾年了，這次去《宰相劉羅鍋》就是他介紹我去的。”
    蘇超的話看似隨意，其實每一句每一點都經過了精心設計。
    兩世為人，他絕對不是莽夫。
    “也就是說，你隻是想來咱們酒吧賺點快錢……”
    嚴思遠對此很不滿意。
    “哥，您別怪兄弟年紀小不會拐彎抹角啊，其實來酒吧唱歌的哪個不是想賺點快錢啊，還有誰真的想在咱們酒吧紮根常駐不成，其實這樣不是什麽壞事，有新鮮血液才有吸引力，一天到晚就那麽幾個麵孔，客人不嫌棄，您都覺得煩了……”
    蘇超也不是一味的示弱。
    他話鋒一轉，就把他拒絕常駐的問題給轉嫁到了行業通病上邊。
    哪怕嚴思遠不想承認，也實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蘇超打了一棒子之後，也沒有忘記給一顆甜棗：“哥，我是真的喜歡唱歌，又特別喜歡歌廳的氛圍，才決定來卡薩布蘭卡。今後來的肯定比較頻繁，隻是如果有其他工作，我可能會找您請個假而已。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簽獨家協議，其他家歌廳請我我都不去，給再多錢都不去。”
    “唉~”
    嚴思遠又能怎麽辦呢。
    他皺著眉頭猛吸了一口煙，然後敲敲桌子說道：“也別說什麽臨時駐唱了，不然你待遇會差一大截，你盡量保證每周五天，其中至少有一天是周末，每次唱歌時間不低於三個小時，不少於五首歌，實在來不了就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扣工資。”
    “哥你能給我算日結嗎，弟弟現在住的地方有蚊子，我想換個好一些的……”
    既然對方讓了步，那適當的得寸進尺就不會激怒對方。
    “行，你先預支一個月工資，置辦幾身行頭吧！”
    嚴思遠平時沒這麽好說話的，今天是連續好幾次破例。
    “哥，你是我親哥，來，”蘇超給嚴思遠端酒，然後也沒有落下紅姐，說道：“以後要是兄弟發達了，必然不會忘了哥哥姐姐的提攜。”
    說發達了這句話的時候，蘇超非常自信。
    “好了，趕緊去準備吧，有人點你唱歌了。”
    紅姐看出來嚴總已經被忽悠瘸了，但是她什麽都沒說。
    “那個……《一生所愛》別唱了，咱們是娛樂場所，這氛圍不對，客人的消費激情都被撲滅了！”
    嚴總趕忙提醒了一句。
    “歌是我放進歌單的，回頭刪掉吧。”
    紅姐嗬嗬一笑。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歌廳裏唱這首歌，在座的大部分都沒看過電影，根本無法做到與電影和歌曲共鳴。
    然而，沒想到殺傷力如此驚人。
    “紅姐喜歡聽是吧，下次有機會我專門唱給紅姐聽……”
    蘇超確實很驚訝。
    他也算明白，這個老鴇為什麽幫自己了。
    他還以為今天會有下馬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