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妤出獄了。
    被關的這兩年裏，她無時無刻不牽掛著自己的老公和女兒。
    盡管他們很少來探視過自己。
    A市的冬天很冷，尤其是在晚上，溫妤剛出獄穿得單薄，站在街上凍得瑟瑟發抖。
    過了很久，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她麵前，下車的人是陸家的司機。
    “太太，好久不見。”
    溫妤看了眼車內，問：“你一個人來的？”
    司機有些尷尬的點頭，“是，陸總和小姐去參加一個宴會，說讓我來接您回家。”
    什麽宴會，比自己出獄還要重要？
    溫妤失落地垂了垂眸，卻沒說什麽，跟著司機回家。
    路上，司機說了很多這些年外麵的變化，溫妤隻是安靜聽著，臉上沒什麽表情。
    她雖然人在監獄裏，可因為暗地裏參加了個國家級科研項目，與外界的信息並沒脫軌。
    直到司機提起女兒，溫妤才接了話。
    “我不在的這兩年裏，安安還好嗎？”
    司機不以為意的笑：“一開始小姐還挺想您的，天天哭著要媽媽，可是有了葉小姐的陪伴後，慢慢就沒事兒了，和陸總每天都挺開心的——”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司機趕緊收住了口。
    葉輕輕。
    溫妤同母異父的妹妹。
    也是將她送進監獄的人。
    溫妤沒說話，閉上眼休息，心裏卻一團亂。
    回到家裏後，她看到家具和布局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心髒微微一抽。
    最讓她難受的，是女兒房間裏和自己的合照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和葉輕輕的。
    她攢了攥拳，將這些照片都收了起來。
    分開兩年，她特意做了一桌豐盛的菜，等老公和女兒回來吃團圓飯。
    可這一等，就到了深夜。
    溫妤坐在沙發裏不知不覺睡著了，車子入庫的聲響吵醒她，一定是老公和女兒回來了！
    她慌忙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又照了下鏡子，確保沒有失態的地方，才出去迎接他們。
    而這時，父女兩人也已經進來了。
    久別重逢，對於正常的一家三口來說，應該是溫馨地抱在一起
    才對。
    可溫妤滿腔熱情走過去想抱女兒的時候，小家夥卻躲在陸青淮身後怯生生看著她，眼裏寫滿了排斥。
    溫妤愣了愣，“安安，我是媽媽啊。”
    陸璟安搖頭，“我不要媽媽，媽媽是勞改犯。”
    溫妤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日日夜夜牽掛的孩子，見到自己的第一件事不是抱住她說媽媽我想你了。
    而是疏遠，厭棄自己。
    事實上，陸璟安比溫妤想象中的還要嫌棄自己的媽媽。
    今天吃飯的時候，輕輕阿姨告訴她，媽媽回來了，她以後就不方便隨時來家裏陪自己玩了。
    真討厭。
    “你們太久沒見麵，孩子有些不適應，給她點時間。”陸青淮不以為意開了口。
    溫妤咽下苦澀，無所適從一笑：“沒事，安安還小，我能理解，慢慢來。”
    她瞧了眼餐桌上已經冷了的飯菜，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道：“你們先洗澡，我把菜熱熱，一會我們吃個……”團圓飯。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陸青淮喊住她，“我們吃過了。”
    陸璟安也說：“輕輕阿姨慶功宴上的蛋糕真好吃，安安吃了好多，現在還撐著呢。”
    一提到葉輕輕，她連聲音都輕快很多。
    溫妤背脊僵住。
    原來他們沒時間來接自己出獄，是因為去陪葉輕輕了。
    溫妤很想質問陸青淮，難道自己出獄還沒有葉輕輕一個宴會重要嗎？
    可喉嚨裏像是哽了一根刺。
    好一會兒，她才說：“好，那就明天再吃。”
    陸青淮脫下外套，喊保姆帶陸璟安去洗澡，然後進了書房。
    溫妤則麻木地將冷掉的飯菜都倒掉，明明沒有熱氣氤氳，她眼圈卻浮上一層霧氣。
    驀的，陸璟安的房間裏突然傳出一道哭喊聲——
    “爸爸，家裏進小偷了，我的照片呢！”
    聽到動靜，溫妤和陸青淮同時匆匆趕去陸璟安的臥室。
    陸璟安抽泣得很厲害，眼圈都紅了。
    她抱住陸青淮，指著床頭櫃和書桌哭著說：“爸爸，我和輕輕阿姨的合照全都沒了，肯定是小偷給偷走了，你快打電話報警！”
    陸青淮看向溫妤。
    眼神透著冷。
    溫妤蹲下來給陸璟安擦眼淚，輕聲哄：“寶寶，是媽媽把那些照片給收起來了，我們明天去拍親子照擺上麵好不好？”
    “不要！”
    小孩子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將溫妤給推在地上，指著她罵：“你是壞人，我才不要和你拍照，我就要輕輕阿姨，你把我的照片還給我！”
    “你為什麽要回來打亂我們的生活？我討厭你！”
    溫妤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對自己口出惡言。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回來，是一種負擔。
    溫妤的臉色一寸寸慘白。
    陸青淮低聲訓斥女兒：“安安，怎麽和媽媽說話呢？”
    “我不要媽媽，我要找輕輕阿姨！”安安哭得更厲害了。
    陸青淮隻好將女兒抱起來，對溫妤說，“孩子童言無忌，你別放心上，我先帶她出去住一晚冷靜冷靜。”
    陸璟安現在哭得厲害，溫妤這個時候強留隻會適得其反。
    她喉嚨裏擠出幹澀的聲音：“好。”
    “這房間原來什麽樣，你給複原成什麽樣。”陸青淮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不知道這麽做是為了安撫女兒，還是在乎葉輕輕。
    說完，陸青淮就抱著陸璟安就走了。
    門關上，震碎了溫妤僅剩的一點堅強。
    她再也撐不住，掩麵痛哭，在監獄裏那麽難熬，她都沒哭得這麽狼狽過。
    畢竟那時候有盼頭。
    可現在看來……
    一切都失控了。
    不行，她要挽回自己的家庭！
    ……
    第二天晚上，陸青淮去幼兒園接女兒放學，陸璟安坐在車子裏蔫蔫的。
    陸青淮問：“怎麽了，不開心？”
    陸璟安點頭。
    她其實今天一整天都不開心。
    一想到回家就要麵對媽媽，就很討厭。
    幼兒園的小朋友們問她怎麽了，她都不敢提自己的媽媽出獄回來了，那樣大家會笑話自己的。
    陸青淮大概也猜到了原因，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溫聲道：“昨天媽媽的確做得不對，可她畢竟是你媽媽，沒有她，安安就不會到這個世界來，所以，以後對媽媽說話禮貌點。”
    陸璟安皺起眉。
    過了會兒，才不情不願地點頭，“好吧，但是我晚上想和輕輕阿姨一起吃飯，可以嗎？”
    “好。”
    陸青淮答應得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