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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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寧真咳出嗆入口鼻的硝煙,丟下衝天炮,向二統領跑去。
    扶起二統領不住搖晃,“二統領,二統領!”
    阿古依麵無人色,雙目緊閉,身上血跡斑斑,一動不動。
    左肋肋骨斷裂,刺穿腹部如雪般的肌膚,露出赤紅骨尖。
    寧真心中忐忑,彎腰伸出食指,探了探阿古依鼻息,氣若遊絲。
    幸好還活著。
    但已出氣多,入氣少。
    寧真急得四下觀瞧,再次痛恨自己無能為力。
    哪怕跟牛二學點功夫也好啊!
    哪怕跟甄老六學點跌打救治的醫術也行啊!
    (甄老六,盂縣十三個不良人之一,精通外科。)
    再或者,老師給我點厲害的防身家夥也行啊!
    看看夥伴們還有活的沒有?
    想到這裏,寧真到四周查探剩下的十五個不良人,卻發現都死透了。
    看著昏迷不醒的阿古依,寧真一咬牙,脫掉外套,裹住阿古依受傷的肋骨,又解開身上還綁著蠹人不良人同僚的繩子,將阿古依綁在自己背後。
    阿古依痛得低哼一聲。
    “二統領,你醒啦?”寧真扭頭,大聲道。
    阿古依沒有回應。
    “二統領你忍一下,我帶你回長安。”寧真又道。
    “帶上……我的馬。”阿古依呻吟一聲。
    “好,我帶上。”
    場中的馬大多都被擊斃,隻餘下寧真的老馬和二統領的小紅馬,還有四匹一瘸一拐的傷馬。
    老馬正睜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看著寧真。
    寧真走到老馬跟前,拍拍它的脖子,神色鄭重,“老馬,我今天需要幫忙,你要聽懂了,就點點頭。”
    老馬點了點頭。
    “我要你馱上我和二統領,跑穩點,跑慢點。她受傷了,受不得顛簸。”
    老馬再次點頭。
    寧真指了指小紅馬和其餘四匹傷馬,“現在,你是它們的老大,你發令讓他們跟上你。”
    老馬瞅瞅它們,噅兒噅兒揚起頭鳴叫了幾聲。
    棗紅色小馬看看寧真背後的阿古依,又看看老馬,刨了刨蹄子,走了過來。
    其餘幾匹傷馬也跟了過來。
    寧真小心翼翼地上了馬,身後阿古依又呻吟了一聲,寧真趕緊用左手伸到背後扶住,大聲道:“二統領,你趴在我肩膀上!老馬,你慢點,再慢點,哎,這樣就好!”
    一路往長安方向趕去。
    ……
    豳州驛。
    遊天一和高朝世出了驛站。
    看著手中新拓印的第三張符文,遊天一道:“你我二人對宗教祭祀一道研究不深,我想了又想,朝中對此道精通者不過三人。我說出來,請高兄參詳,看誰合適?”
    高朝世微微一笑,“遊大帥請說。”
    “這第一個,自然是國師。但首先排除,他和皇後走得太近,是敵非友。”
    高朝世微笑頷首,
    “這第二個,自然是負責祭祀的太常寺的太常少卿周璞。”
    高朝世搖頭,指了指遊天一手中的三張紙,“他那套東西隻是禮儀之道,而這,是真正的詛咒秘法。”
    遊天一又道:“這第三個,便是欽天台監正陽還真。他道法通玄,學識淵博,被譽為智通北鬥。”
    高朝世笑著點頭,“大帥說得不錯,雜家也覺得他能解開這三個符文。其實,和他並列二玄的司馬,也該識得這種秘法。隻是此人太過於懶散孤僻,唉!”
    “我這便回京,去找陽還真。”高朝世揮了揮手中三張符籙道。
    “那陽還真城府極深,大帥勿要去刻意拉攏。壞了大事,反而不美。”高朝世叮囑道。
    遊天一點頭表示自己會把握分寸,翻身上馬,直奔京城。
    ……
    歧州驛、涇州驛、豳州驛三角形的正中央,是一個叫承安的小縣城。
    全縣城人都不知道,縣衙地下不知幾百丈深處,有一個地宮。
    地宮高約三丈,闊達百丈方圓。錯落有致地分成十數個宮殿,中間的牆是用米湯混合某種特製白土製成。
    堅實無比。
    白壁上鑲嵌著一顆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地宮正中央是個大殿。
    大殿中央則有一個方形的水池,池周用潔白的水晶礦石砌成,池裏的水濃黑如墨。
    黑水池邊,站著一個三尺多高的侏儒,侏儒身後是十二名侍女,侍女們麵無表情地捧著宮燈。
    侏儒靜靜盯著黑水池,忽地眼睛一亮,稚嫩的小臉龐上,嘴角微微勾起。
    黑水開始沸騰。
    漸漸地,一具白皙的肉體浮出水麵。
    是個年過五旬的男子。
    男子睜眼,坐起,站起。
    兩名侍女放下手中的宮燈,取出一套黃袍給男子披上。
    男子走出黑水池,朝侏儒躬身行禮,“屬下王猛見過教主!”
    前文描述過,王猛長得跟個判官似的,若加上一副絡腮胡,活脫脫就是個張飛。
    但眼前的男子額頭寬廣,鳳目狹長,鼻若懸膽,相貌英俊儒雅。
    哪裏是王猛!
    侏儒扶起自稱王猛的男子,仿佛看到一件自己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終於完工,十分滿意,緩緩開口道:“現在,你可不是王猛。我也不是你的教主!”
    聲音尖利。
    男子微微一笑,“那我是誰?”
    “你是空相人。”
    “那我叫什麽?”
    “就叫空相。”
    “像和尚的名字。不好。”男子搖頭。
    “那你想叫什麽?”侏儒微笑著問。
    “李漼。”男子微笑著答。
    侏儒哈哈大笑,仰天大笑,笑得喘不過氣,笑得捂著肚子滿地打滾。
    翻身趴地,竟然磕起頭來,用尖利的聲音道:“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男子攏手入袖,低頭看著這個昔日的頂頭上司,麵色平靜,“愛卿平身!”
    李漼,正是當今皇上的名諱。
    生於會昌六年,一出生便被封為鄆王,於二十四年前被宦官魚天恩擁上皇位。
    一生勤政,但遊宴無度,沉溺酒色。對內放縱宦官專權,對外不管藩鎮割據。
    宣政殿裏,每日皇帝臨朝,隻是和一幫清流空談。根本不顧百姓死活。
    再加上此人貌似聰明,實則昏聵,任由路岩、韋保衡等奸相禍亂朝堂,使得如歸叔夜、劉宴等實幹派憤懣無比。
    勤政,也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