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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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燼月心中翻滾著強烈的恨意和不甘。
    一定是孟玉蟬!一定是這個賤人在九闕哥哥麵前說了什麽,才讓他對自己如此絕情!
    九闕哥哥心裏一定是有她的,否則當年怎會……
    那些書信,那些眼神,絕不會是假的!
    他隻是暫時被這個橫插一腳的女人迷惑了!隻要她耐心等待,隻要她找到機會揭穿孟玉蟬的真麵目,九闕哥哥一定會回心轉意!
    麵對蘇燼月這番挑釁,孟玉蟬終於動了。
    她並未如蘇燼月預想的那般動怒或失態,隻是極其輕微地向前邁了半步。
    這一步,仿佛瞬間拉近了無形的距離,也打破了蘇燼月強撐的氣場。
    孟玉蟬抬起眼,目光清淩淩地落在蘇燼月那張臉上,:
    “蘇小姐。今日的話,我隻說一次,望你謹記。”孟玉蟬的語速平穩,沒有絲毫起伏,卻字字如刀,劃下一條不可逾越的界限,“我夫君傅九闕,不日將進入白鷺書院潛心求學。此乃關乎前程之要事,容不得半點分心打擾。”
    “所以,以後請蘇小姐,不要再來了。”
    “打擾”二字,被她咬得極重,帶著毫不掩飾的驅逐意味。
    “夫君他,需要清靜。”她最後補充道,理由冠冕堂皇,無可辯駁。
    這不僅是宣示主權,更是對蘇燼月所有糾纏行為的最終判決。
    說完,孟玉蟬不再看蘇燼月那張瞬間變得慘白的臉。
    她徑直轉身,提起食盒,步履沉穩地朝著書房那扇門走去。
    “你站住!”蘇燼月被徹底激怒,猛地衝上前幾步,張開雙臂,死死攔在了孟玉蟬前麵。
    她眼神怨毒得幾乎要噴出火來,一隻手從袖中抽出一樣東西,舉到孟玉蟬眼前。
    正是那本詩集。
    “看見了嗎?這是九闕哥哥當年親手贈予我的詩集,上麵還有他的批注!這是我們相識相知的見證,是定情之物!你懂什麽?你不過是個趁虛而入的後來者!你根本不知道我們之間有過什麽,你有什麽資格叫我走?”
    她喘著粗氣,目光像淬了毒的鉤子,死死勾住孟玉蟬波瀾不驚的臉。
    她孤注一擲地拋出最後的殺手鐧,聲音壓得更低:
    “還有!你與九闕哥哥成婚這些時日,卻始終分房而居,嗬,孟玉蟬,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們根本就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假夫妻,你在他心裏,什麽都不是!你占著這個位置,不覺得可笑嗎?”
    這誅心之言如同毒刺,狠狠紮向孟玉蟬最不願示人的軟肋。
    孟玉蟬的腳步隻是極其短暫地停頓了那麽一瞬,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她緩緩抬起眼,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在做拙劣的表演。
    “定情信物?蘇小姐口中那所謂的‘曾經’,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過往雲煙罷了。”
    話音落下,她不再停留,徑直繞開那個如同石雕般僵立的身影,步履沒有絲毫紊亂,徑直走向書房。
    書房的雕花木門在孟玉蟬身後合攏,隔絕了庭院裏最後一絲喧囂和蘇燼月那怨毒的目光。
    門內,傅九闕正立在幾步開外的書案旁,暖黃的燭光勾勒出他清雋的側影,他似乎正要向門口走來,腳步因她的突然闖入而頓住。
    “夫君。”孟玉蟬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就是這時,一個念頭猛地攫住了她:自己是因為重活一世,才知曉蘇燼月那日的齷齪算計,才知曉她接近傅長安的最終目標是他傅九闕!
    可傅九闕呢?他不過是個長慶侯府裏不受重視甚至被刻意打壓的庶子!他如何能未卜先知?如何能在蘇燼月尚未真正展露野心,甚至尚未與傅長安定下婚約之前,就如此精準地布局,利用蘇燼月對他的癡念,將她作為棋子推給傅長安?
    除非……他根本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傅九闕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從那平靜的麵容下捕捉到什麽。
    他很快收斂了那一絲探究,臉上浮起慣常的淺笑,聲音也是恰到好處的溫潤:“夫人來了。”他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外麵風涼,快進來吧。”
    迎上前幾步,動作自然地越過孟玉蟬,伸手握住了門。就在孟玉蟬以為他隻是要讓她進來時,傅九闕卻用力,將那扇門,當著蘇燼月的麵,再一次重重地關上了!
    “砰!”
    庭院裏,隱約傳來蘇燼月氣急敗壞的跺腳聲和一聲尖叫,但很快被小廝來福帶著勸阻意味的聲音蓋過:“表小姐息怒!夜深了,侯夫人那邊怕是要尋您了,小的送您回去吧?若是讓侯夫人知道您這麽晚還在二公子書房外頭,怕是不好交代啊……”
    侯夫人蘇氏,蘇燼月的姑母,搬出來足以讓她投鼠忌器。
    腳步聲終於帶著不甘,漸行漸遠。
    孟玉蟬走到臨窗的位置,借著窗欞縫隙透出的微弱光線,正好瞥見蘇燼月憤然離去的背影。
    她收回目光,轉身。
    傅九闕已回到書案後坐下,執起筆,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燭光跳躍,映著他低垂的眉眼,溫潤如玉,一派安寧。
    可孟玉蟬心中那點寒意,卻因這份刻意的平靜而更甚。
    她走到書案前,沒有坐下,隻是站定。
    目光直直地落在傅九闕臉上,不再有絲毫迂回,開門見山:“夫君與蘇小姐,似乎很熟?”
    傅九闕執筆的手微微一頓,一滴墨汁險些滴落。
    他抬起頭,迎上孟玉蟬清冷的目光,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神情,語氣也如常:“夫人多心了。不過是幾年前,蘇小姐曾因蘇府修繕,在侯府客居過一段時日,那時見過幾麵,點頭之交罷了,談不上熟。”
    “點頭之交?”孟玉蟬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夫君待人向來溫潤有禮,如春風化雨。莫說是客居的表小姐,便是府裏灑掃的下人,夫君也未曾苛責過半分。夫君這般的性子,落在旁人眼中,尤其是心思活絡的少女眼中,怕是不止點頭之交那麽簡單吧?”
    她頓了頓,看著傅九闕那雙眼眸,一字一句說道:“或許,正是夫君這份對誰都好,才讓人念念不忘,生了不該有的癡念,以為自己是那獨一無二的一個,以至於糾纏至今,難以自拔?”
    這番話,像一把裹著棉花的針,表麵不露鋒芒,內裏卻針針見血。
    她在指責他無差別的溫和才是招蜂引蝶的根源,更是蘇燼月癡纏不休的禍首!
    傅九闕的眉頭終於蹙了一下。
    他看著孟玉蟬,眼神複雜。
    聽出了她話語裏的諷刺,更聽出了那底下深藏的介懷?這讓他心頭微動,卻又被更大的困惑覆蓋。
    她究竟在氣什麽?氣蘇燼月的糾纏?還是氣他?
    孟玉蟬心中亦是翻騰。
    她看著眼前這張俊朗的臉,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自嘲。
    是啊,她憑什麽要求特殊?憑新婚以來這短短幾月相敬如賓的相處?
    她與他今生的交集,淺薄得可憐。
    傅九闕放下筆,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解釋得更清楚些:“夫人,我與蘇燼月之間,絕非你所想。當年在侯府……”
    “夫君不必說了。”孟玉蟬卻倏地打斷了他,仿佛怕再聽下去,會動搖自己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往事如何,妾身並不想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底翻湧的複雜情緒,目光轉向一直安靜侍立在角落的丫鬟襄苧:“襄苧。”
    “是,夫人。”襄苧立刻上前,將一直提在手中的食盒輕輕放在書案一角。
    “妾身見夫君書房燈還亮著,想著夜深,便讓廚房燉了碗蓮子羹送來,給夫君暖暖胃。”孟玉蟬的語氣公事公辦,仿佛這隻是一項例行的職責,“夫君慢用,妾身告退。”
    她微微屈膝,行了個再標準不過的禮。
    “有勞夫人費心。”傅九闕看著她,喉結微動,最終也隻吐出這幹巴巴的一句道謝。
    他看著那碗冒著絲絲熱氣的蓮子羹,晶瑩的蓮子沉浮在清澈的湯水中,本該是暖心的慰藉,此刻卻像一麵冰冷的鏡子,映照著兩人之間陡然拉開的距離。
    書房內瞬間陷入一片沉默。
    燭火偶爾爆出一聲輕響,更襯得這寂靜深重。
    孟玉蟬不再看他,轉身走向門口。
    手搭上冰涼的門環時,她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隻是背對著他,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輕飄飄地丟下一句:
    “對了,還未恭喜夫君。昨日展學堂,夫君的文章才思敏捷,美名已傳遍京城,如今誰人不讚一句傅二公子才華橫溢?”
    說完,她不再停留,用力拉開了門,身影迅速融入門外濃重的夜色裏。
    “哎喲我的二公子!”幾乎是孟玉蟬消失在回廊盡頭的瞬間,一直守在門外,急得如同熱鍋上螞蟻的來福就猛地竄了進來:“您怎麽就讓夫人這麽走了啊!您沒瞧見夫人那臉色?那眼神?她剛才在門外,怕是連您和蘇小姐先前那些話都聽了!這誤會大了去了!”
    傅九闕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碗漸漸冷掉的蓮子羹上,燭光在他眼底跳躍,映出深深的疲憊和一絲失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低沉:“我知道。”
    “您知道?”來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聲音拔高,“您知道還不趕緊解釋清楚?夫人那明顯是誤會您跟蘇小姐不清不楚了!您聽聽夫人剛才那話,這醋勁兒……啊不,這誤會可深了!”
    “解釋?”
    傅九闕放下手,目光銳利地看向來福,帶著一絲無奈,“如何解釋?告訴她,我早知道蘇燼月的心思,所以故意給她錯覺,讓她以為我對她另眼相待,讓她死心塌地,心甘情願地去接近去迷惑傅長安,成為我扳倒世子,對付蘇家的一顆棋子?
    告訴她,我今日在書房裏對她說的每一個字,摔的每一本書,都是為了讓她徹底死心,為了斬斷她這枚棋子最後一點不該有的妄想,以免壞了我的大局?”
    來福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張著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是啊,怎麽解釋?難道說二公子您心機深沉,把表小姐當猴耍?
    這話說出來,夫人會怎麽想?隻怕比誤會二公子與表小姐有私情更可怕!
    這簡直是……死局!
    “那……那也不能就這麽僵著啊!”來福急得直搓手,圍著書案團團轉,“夫人心裏肯定難受著呢!您沒看她臨走前說那話。恭喜您那語氣……哎喲喂,聽得小的心裏都發毛!二公子,您得想想辦法!總得讓夫人消消氣吧?這樣下去可不成!”
    傅九闕的目光投向門口那片黑暗,仿佛還能看到孟玉蟬離去時落寞孤清的背影。
    一股尖銳的刺痛驀地攫住了心髒。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絲決斷。
    “讓她自己靜一靜吧。”他的聲音帶著沙啞,“此時解釋,徒增紛擾。待明日她氣消些,我再尋機會。”
    ……
    長慶侯府的正院花廳裏,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鬱。
    窗外是難得一見的晴日,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地麵投下明亮的光斑,卻絲毫照不進侯夫人蘇氏的心底,反而襯得她那張臉更加陰沉。
    她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太師椅上,手邊那盞剛沏好的頂級雨前龍井早已涼透,一口未動。
    指尖死死掐著光滑的扶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眼前揮之不去的,是那些勳貴子弟們或嘲諷、或幸災樂禍的眼神,是那些刻意壓低卻依舊刺耳的議論。
    “草包世子”、“爛泥扶不上牆”、“連個庶子都不如”……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心尖上。
    她苦心經營多年,為兒子傅長安鋪就的錦繡前程,竟在一夕之間,被傅九闕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而她的長安,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砰!”一聲悶響。
    蘇氏再也壓抑不住,猛地抓起手邊那盞茶,狠狠摜在地上。
    “廢物!扶不上牆的爛泥!”她咬牙切齒,聲音從齒縫裏擠出,帶著恨意,“他傅九闕算個什麽東西!一個下賤胚子生的賤種,也配踩在我兒頭上?!”
    就在這時,錦簾被輕輕掀開一條縫,黎嬤嬤那張臉探了進來,看到地上狼藉的碎片和主母鐵青的臉色,心頭一凜,動作越發輕,幾乎是踮著腳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