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悔壓下心頭的狂喜，並沒有立刻將那門猙獰的重炮從係統空間裏取出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步一步打。
    這門德製重炮是他壓箱底的王牌，是決定乾坤的勝負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一錘定音！
    他拿起從鬼子軍官手裏繳獲的望遠鏡，再次站上城樓，仔細地觀察著城外的日軍營地。
    營帳排列整齊，巡邏隊往來不絕，外圍甚至已經開始挖掘壕溝，架設機槍陣地，一副要將圍城進行到底的架勢。
    林無悔的視線在營地裏一寸寸地掃過，企圖找出敵人的指揮部。
    可他失望了。
    整個營地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根本沒有哪個帳篷顯得特別突出。
    這個叫秋田的鬼子指揮官，謹慎得像隻老狐狸，連指揮所都藏得嚴嚴實實，不露半點痕跡。
    林無悔第一次感覺到事情有些棘手。
    找不到指揮部，這一炮轟出去，就算能炸爛一片營房，殺死百十個鬼子，意義也不大。
    隻要秋田不死，鬼子指揮係統不亂，他們很快就能重整旗鼓。
    浪費一發珍貴的炮彈不說，還會徹底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確實可以現在就開炮，對著城門外的鬼子陣地轟出一個缺口，然後帶著人馬突圍。
    以他現在的實力，殺出去並不難。
    可他走了，柳縣城裏的數萬百姓怎麽辦？
    鬼子再進城，隻會進行更殘忍血腥的報複。
    到那時，此地將淪為人間煉獄。
    林無悔緩緩放下望遠鏡，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不打則已，要打，就必須把這支鬼子徹底打殘，打痛，打到讓他們聞風喪膽！
    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逼迫日軍高層認識到，柳縣是一塊他們啃不動的硬骨頭，從而徹底放棄這裏！
    “王哥。”林無悔回頭，看向正在部署防務的王榮光。
    “大當家，什麽事？”
    “你傳我命令，讓黃義去通知城中所有百姓。從今天起，城中四千戶人家，統一生火造飯，務必讓炊煙升騰，越多越好！”
    王榮光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大當家，這是……什麽意思？”
    林無悔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明天，炊煙減半，隻許兩千戶生火。後天，再減半，一千戶。大後天，三百戶。”
    王榮光是老江湖了，腦子一轉，瞬間就明白了林無悔的意圖，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高！大當家，這招實在是高！”
    這無非是把幾戶人家的飯菜集中到一戶去做，對於已經實行了糧食配給製的百姓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反而還省了柴火。
    可在城外的鬼子看來，這就是城內糧食飛速消耗，炊煙一天比一天稀少的鐵證！
    “馬上去辦！”
    “是！”王榮光領命而去，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不到半個時辰，黃義就滿麵紅光地回來複命。
    “大當家！那幾個鐵杆漢奸的家底，全都抄幹淨了！”
    他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好家夥，從他們地窖裏起出來的糧食，都快堆成山了！白麵、大米、鹹肉、罐頭，什麽都有！足夠我們全城軍民，敞開了吃一個多月！”
    “還有，那幾家平日裏仗著鬼子撐腰，魚肉鄉裏，無惡不作，早就民怨沸騰了。我們的人一去抄家，周圍的百姓全圍了上來，群情激憤……”
    黃義頓了頓，神色有些複雜地繼續說道：“結果，沒等我們的人動手，憤怒的百姓就衝了上去，活活把那幾個狗漢奸給打死了！”
    林無悔聽完，沉默了片刻，隻淡淡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他沒有下令，但這結果卻比他下令要好一百倍。
    這說明，民心可用。
    ……
    圍城的第二日清晨。
    日軍營地，一處偽裝得和普通營帳毫無區別的帳篷內，秋田信放下了手裏的望遠鏡，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喲西，城中的炊煙，果然比昨日稀薄了不少。”
    他端起茶杯，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看來我所料不差，城內儲備的糧食，根本撐不了幾天。”
    一旁的副官連忙躬身吹捧：“中佐閣下神機妙算，支那人已經是甕中之鱉！我們是否可以準備攻城了？也好趕快拿下柳縣，向上級報捷！”
    “不。”秋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這才餓了一天，他們還有力氣反抗。再等等，等他們餓上個三天三夜，餓得頭暈眼花，走路都打晃的時候，我們再進攻。”
    他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指揮刀：“到那時，帝國的士兵隻需輕輕一推，就能推開柳縣的城門。我要的，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完美的勝利！”
    “哈伊！”副官重重頓首，滿臉都是崇拜。
    他們都以為，勝利的天平，已經徹底倒向了自己這一邊。
    渾然不知，一張為他們量身定做的大網，正在緩緩張開。
    城內，臨時開辟出的訓練場上，熱火朝天。
    “他娘的！槍是這麽舉的嗎？你想打天上的鳥啊！”
    張虎扯著大嗓門，一腳踹在一個新兵的屁股上，“給老子把槍托抵穩了！三點一線，懂不懂！”
    得益於軍火庫裏繳獲的大量彈藥，林無悔奢侈地批準了實彈訓練。
    雖然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摸槍，打得東倒西歪，但槍聲一響，膽氣就壯了三分。
    開過槍的人，和沒開過槍的人，上了戰場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一天時間裏，又有百餘名青壯聽聞了城裏的壯舉，想方設法地從各處趕來，要求加入隊伍，共抗日寇。
    義軍的人數，正式突破了六百人。
    但林無悔卻下令，暫時停止招收新人。
    除非是上過山打過獵的獵戶，或是當過民團有些底子的，哪怕是反正的偽軍，他都要。
    但純粹的新兵蛋子，不能再要了。
    兵在精而不在多。
    新兵太多，會嚴重拖累整支隊伍的執行力和戰鬥力。
    他現在需要的，是能拉得上戰場的戰士，而不是需要從頭教起的累贅。
    時間，一天天過去。
    城頭的炊煙，也如林無悔計劃的那般，從上千道，變成幾百道，再到幾十道。
    到了第五日，整個柳縣城上空，再也看不到一絲煙火氣。
    仿佛一座死城。
    戰士們默默地吃著早就準備好的幹糧——炒麵。
    所謂的炒麵，其實就是將各種粗糧雜豆磨成粉，再混上些鹽巴，放在大鍋裏反複幹炒至熟。
    這種東西，除了能填飽肚子，跟好吃沒有半點關係。
    入口幹澀，滿是粗糲的顆粒感，剌得嗓子眼生疼，若沒有水，根本咽不下去。
    張虎不知從哪弄來兩張藏了許久的烙餅，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塞給林無悔。
    “大當家，你墊墊肚子，這玩意兒太難吃了。”
    林無悔卻一把推開，自己抓了一大把炒麵塞進嘴裏，剛嚼了兩下，那股熟悉的味道讓他差點沒當場噴出來。
    但他還是強忍著，就著水壺狠狠灌了一大口，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擦了擦嘴，看著周圍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臉，沉聲說道：“知道嗎？有一天，我們會靠這樣的食物拖垮日本鬼子。”
    “有一天，我們的戰士會擰著步槍吃著炒麵，打倒武裝到牙齒的世界霸主！”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戰士的耳朵裏。
    “別人吃得，我林無悔為何吃不得！”
    一時間，所有埋頭啃著炒麵的戰士，都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看向他。
    他們手中的炒麵，似乎也不再那麽難以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