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山風吹過林梢，發出嗚嗚的聲響。
    打掃完戰場，五人和張虎等人匯合後，沒有片刻停留，立刻循著預定路線繼續撤離。
    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剛才那場遭遇戰像一記警鍾，告訴他們，這黑風山已經變成了鬼子的獵場。
    林無悔走在最前麵，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走了不到兩裏地，他再次抬手，整個隊伍瞬間定在原地，與黑暗融為一體。
    前方不遠處，一隊舉著火把的日軍巡邏隊正罵罵咧咧地搜山。
    他們顯然還沒收到特工隊遇襲的消息，顯得有些鬆懈。
    “怎麽辦，營長？繞過去？”劉川壓低聲音問。
    “繞？往哪繞？”
    林無悔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山本一木那夥人雖然退了，但他們肯定已經把我們的位置和行進方向上報了。
    現在四麵八方都是鬼子的包圍圈，我們就像被趕進籠子裏的兔子，往哪跑都是死路。”
    幾人心中一沉，這才意識到局勢的嚴峻。
    “那……”
    “幹掉他們，速戰速決。”林無悔的命令簡單直接。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像狸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摸了出去。
    張虎和劉川對視一眼，緊隨其後，一人負責一邊。
    黑暗中，幾道影子閃電般撲向那隊日軍。
    沒有槍聲，隻有幾聲短促的悶哼和利刃入肉的輕微聲響。
    不到十秒鍾，戰鬥結束。
    十幾個鬼子巡邏兵，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敵人的樣子，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黃義和馬三上前，手腳麻利地將屍體拖進旁邊的灌木叢。
    “營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張虎擦了擦軍刀上的血跡，眉頭緊鎖，“鬼子的巡邏隊越來越多，跟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來一茬。咱們彈藥和體力都有限，遲早要被耗死在這裏。”
    林無悔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硬闖，是下下策。
    他看了一眼遠處山下隱約的燈火，腦中迅速形成一個大膽的計劃。
    “不能再在山裏轉了，我們得換個活法。”
    林無悔沉聲道，“所有人，跟我來，我們往西走！”
    “西邊？”劉川一愣，“那不是離縣城更近了嗎？不是自投羅網？”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無悔沒有過多解釋，“執行命令！”
    一行人不再猶豫，立刻調轉方向，朝著西邊一頭紮了下去。
    他們繞了一個近乎九十度的大彎，徹底脫離了鬼子主力搜山的方向。
    天色蒙蒙亮時，他們終於走出了黑風山的地界，前方出現了一個規模不大的村落，村口立著一塊歪歪扭扭的石碑——何家村。
    在村外一個破敗的茅草屋裏，五人迅速換下了身上的作戰服，穿上從鬼子屍體上扒下來的破爛衣物。
    林無悔又找來一輛不知被誰遺棄的獨輪板車，將繳獲的衝鋒槍和“血清X”用幾件破衣服包好，嚴嚴實實地壓在車底，上麵再蓋上一層厚厚的幹草垛。
    一番喬裝打扮，五名精銳的戰士，搖身一變成了幾個逃難的落魄行商。
    “行了，都打起精神來，別耷拉著臉，跟誰欠了你們錢似的。”
    林無悔拍了拍手，“記住，我們是去縣城投親的，路上遭了土匪，貨沒了，人差點也交代了。都機靈點，別露出馬腳。”
    幾人應了一聲，推著板車，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村口走去。
    何家村的村口，幾個穿著二狗子軍裝的偽軍，正無精打采地設卡盤查，一個個歪戴著帽子，槍都快杵到地上了。
    看到林無悔五人推著車過來，為首的一個偽軍小隊長立刻來了精神，懶洋洋地抬起手裏的步槍，攔住了去路。
    “站住！什麽的幹活？”
    張虎的火爆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眼神一冷，握著扁擔的手青筋暴起，就要動手。
    一隻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林無悔衝他搖了搖頭，隨即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快步迎了上去。
    “哎呦，官爺，官爺辛苦了。”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兩枚亮閃閃的銀元，不動聲色地塞進了那偽軍小隊長的手裏，“我們是過路的生意人，去縣城投奔親戚，討口飯吃。一點小意思，給幾位官爺買包煙抽。”
    那小隊長掂了掂手裏的銀元，臉上的橫肉舒展開來，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
    他瞥了一眼車上的草垛，又懶洋洋地掃了掃林無悔幾人，揮了揮手。
    “過去吧，過去吧！路上不太平，都小心點。”
    “哎，謝謝官爺，謝謝官爺！”
    林無悔點頭哈腰地道著謝，帶著眾人推著車，慢悠悠地通過了關卡。
    走出老遠，還能聽到身後偽軍的談笑聲。
    “他娘的！”
    張虎終於忍不住了，低聲罵道，“營長，剛才就該一扁擔掄過去，敲碎那二鬼子的腦袋！給這幫漢奸走狗好臉色，我憋屈！”
    “憋屈？”
    林無悔臉上的笑容消失，“一扁擔下去是痛快了，然後呢？槍一響，不到十分鍾，鬼子的大部隊就圍過來了。
    為了殺一個無關緊要的偽軍，把我們幾個，還有那箱比命還重要的藥，全都搭進去。你覺得值嗎？”
    張虎被問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那副狗仗人勢的嘴臉。”
    “看不慣也得忍著。”
    林無悔的語氣不容置疑，“我們是軍人，不是街頭打架的混混。做任何事之前，先想清楚我們的首要目標是什麽。
    現在，我們的目標就是把東西安全帶回去。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是次要的。衝動，隻會把所有人都害死。”
    王榮光拍了拍張虎的肩膀：“營長說得對，忍一時風平浪靜。跟這幫渣滓置氣，犯不上。”
    張虎悶著頭不再說話，隻是推車的力氣更大了幾分。
    而他們身後，何家村的村口。
    一個年輕的偽軍湊到小隊長身邊，望著林無悔等人遠去的背影，小聲嘀咕：“隊長，就這麽放他們過去了？我看那幾個人不對勁啊，手上全是老繭，眼神也冷得瘮人，哪像是做買賣的？”
    偽軍小隊長把玩著手裏的兩枚銀元，聞言冷笑一聲，將銀元在手下眼前一晃。
    “你當老子看不出來？”
    他把銀元揣進兜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小子，學著點。咱們是來混口飯吃的，不是來給天皇盡忠的。
    剛才我要是真上去搜那車草垛，你信不信，現在咱倆的屍體都涼了？”
    小偽軍一愣，有些不解。
    “那幾個人，是過江的猛龍，手上都見過血，而且是見過大血的。”
    小隊長壓低了聲音，眼神裏閃過一絲後怕，“那種眼神，老子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就是上次來視察的那個日本特高課的少佐。
    咱們把路讓開，收兩塊錢，皆大歡喜。非要把命搭上去，圖什麽？”
    小偽軍聽得冷汗都下來了，再看向那幾個已經快變成黑點的背影時，眼神裏充滿了敬畏。
    他恍然大悟，連忙衝著自家隊長豎起了大拇指，馬屁拍得震天響，
    “隊長英明！隊長高見！您這是救了咱們兄弟幾個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