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鎮的街道上，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
    塵土飛揚，混雜著牲口的糞便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硝煙氣。
    鎮口，林無悔挺拔站立，神色平靜地看著眼前這片狼藉。
    街道兩旁，偽軍營房的大門敞開著，裏麵空無一人。
    地上到處都是被胡亂丟棄的黃色軍服、帽子，還有沒吃完的窩頭和打翻的飯碗。
    “他娘的！”
    張虎唾了一口，罵罵咧咧道：“這幫二鬼子，打仗的本事沒有，跑路的功夫倒是一流！
    這速度，比見了親爹的兔子還快！”
    旁邊的黃義立馬湊了上來，臉上堆滿笑：“營長神機妙算，兵不血刃就拿下萬家鎮！
    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此乃上上之策啊！”
    林無悔沒搭理他，隻是對一旁的王榮光偏了偏頭。
    王榮光心領神會，立刻揮手：“一排二排，進去搜查！
    注意檢查有沒有藏起來的暗哨和詭雷！三排四排，警戒鎮子四周，不準放任何可疑人員進出！”
    “是！”
    戰士們應聲而動，迅速而有序地散開，一隊隊衝進那些空蕩蕩的營房和院落。
    整個萬家鎮，就像一個被匆忙遺棄的巨大空殼，透著一股蕭條。
    沒過多久，王榮光就小跑著回來，臉上的興奮勁兒怎麽也藏不住。
    “營長！都檢查過了，沒有埋伏！二鬼子跑得幹幹淨淨，連根毛都沒剩下！”
    他頓了頓，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壓低了嗓門湊到林無悔前。
    “發了……營長，咱們這次是真發了！”
    “偽軍營部後麵就是馬廄，裏麵足足一百二十多匹膘肥體壯的東洋馬，一匹都不少！
    馬鞍、馬刀、彈藥箱，全都是嶄新的！
    旁邊倉庫裏，碼著十幾箱三八大蓋，還有七八挺歪把子，子彈成箱成箱地堆著！
    這……這他娘的是一個騎兵營的全套裝備啊！”
    饒是林無悔早有預料，聽到這個確切的數字，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上揚。
    一個騎兵營！
    這可不是一個騎兵連。
    有了這批裝備，猛虎營的火力，將直接提升一個台階。
    至於馬，他其實不是很在意，他要的就是槍！
    “幹得不錯。”林無悔滿意地點點頭，“把所有武器彈藥都清點造冊，一槍一彈都不能少。讓戰士們把馬都牽出來，熟悉熟悉。”
    “好嘞！”王榮光興奮地一搓手，轉身就去安排了。
    就在這時，張虎咋咋呼呼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都給老子走快點！磨磨蹭蹭的，想吃槍子兒是不是！”
    林無悔循聲望去，隻見張虎帶著一隊戰士，押著百十來號人走了過來。
    這些人一個個垂頭喪氣，身上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有的是沒來得及換下的偽軍製服，有的隻穿著褲衩背心，還有的幹脆光著膀子。
    他們就是那群沒來得及跑掉的“倒黴蛋”。
    不是在哪個角落裏睡得跟死豬一樣，就是正聚在一起抽大煙，飄飄欲仙的時候被戰士們堵了個正著。
    腦子但凡清醒一點的，早就跟著他們營長黃德貴溜之大吉了。
    林無悔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偽軍營部倉庫裏被翻出來的物資上。
    成袋的白麵，金燦燦的小米，還有幾箱子藥品和一些散落的銀元。
    他心裏正盤算著怎麽把這些東西運回去，看到這群俘虜，頓時有了主意。
    “營長，這些孬種怎麽處理？”張虎請示道。
    林無悔開口，“讓他們當苦力，搬運物資！”
    一個看起來像是小頭目的俘虜就壯著膽子站了出來，梗著脖子說道：“長官，我們……我們雖然當了偽軍，但也是中國人。
    八路軍有規矩，不殺俘虜，不虐待俘虜……”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無悔已經緩步走到他麵前。
    “虐待俘虜？”
    林無悔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錐子，直往人骨頭縫裏鑽。
    “你們穿著這身皮，搶老百姓東西的時候，一個個都挺有勁。現在讓你們出點力氣，就跟我談‘虐待’了？”
    那俘虜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但還是硬撐著說道：“那……那也不能逼我們當苦力啊……”
    “哢噠。”
    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起。
    林無悔已經將那把繳獲來的民治手槍頂在了他的腦門上，冰冷的槍口讓那俘虜渾身一顫。
    林無悔的眼神古井無波，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麽樣。
    “我給你三秒鍾的時間考慮。”
    “搬，還是不搬？”
    那俘虜的額頭上瞬間滲出黃豆大的冷汗，雙腿開始不受控製地打擺。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三。”
    林無悔緩緩開口，吐出一個字。
    那俘虜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一股騷臭的液體順著他的褲管流了下來，在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二……”
    “搬！我搬！我馬上就搬！”
    那俘虜“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拚命磕頭：“八路大爺！林爺！我錯了！我搬！您饒我一條狗命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閉嘴。”
    林無悔收起槍，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轉身對其他俘虜說道：“還有誰覺得這是虐待？”
    剩下那上百號俘虜，看著跪在地上已經嚇傻了的同伴，一個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爭先恐後地喊道：
    “不虐待！不虐待！”
    “我們願意搬！為八路軍效勞是我們的榮幸！”
    “對對對，能為林爺做事，三生有幸啊！”
    張虎在旁邊看得直樂，對著那群俘虜的屁股一人踹了一腳：“他娘的，一群賤骨頭！早這麽聽話不就完了？都給老子動起來！”
    一個小時後，萬家鎮的戰鬥徹底結束。
    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現在返回根據地的小路上。
    猛虎營的戰士們個個精神抖擻，許多人都牽著一匹高頭大馬，馬背上馱著嶄新的步槍和彈藥箱。
    隊伍中間，是那上百號俘虜，他們扛著一袋袋糧食，抬著一箱箱物資，一個個累得像狗一樣，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隊伍所過之處，塵土飛揚，馬蹄聲、口號聲和俘虜們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猛虎營的駐地離團部還有不短的距離，特意被安排在根據地的邊緣，方便獨立行動。
    張虎牽著馬，湊到林無悔身邊，看著崎嶇難行的小路，有些不解地問道：“營長，咱們繳獲了這麽多馬，走大路多敞亮？
    幹嘛非得鑽這小土路，要不是有馬，這麽多東西根本運不過來。”
    林無悔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走大路？
    走大路萬一迎頭撞上自家團長李雲龍，那還得了？
    他能想象到李雲龍看到這一個騎兵營的裝備時，那雙眼睛會亮成什麽樣。
    到時候，是給還是不給？
    馬倒是無所謂，他不準備走騎兵路子，但是這些新槍他可得優先給戰士們替換了。
    這事，總不能跟張虎明說，自己這是截了團長的胡，現在正做賊心虛，躲著他走呢！
    他隻能幹咳一聲，故作深沉地說道：“我們是猛虎營，行蹤要保密，懂嗎？
    走小路，是為了避免被鬼子的探子發現。”
    張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營長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