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章 七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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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芷走後,裏正才回過味兒來。
    這家夥從一開始就盼著挖水渠,所以才多餘畫那個水磨。
    但想到水渠挖成之後,不僅能種黃豆,來年的莊稼也不用一桶一桶挑來澆,便有些意動。
    意動之後又是深深的無力。
    勸一群飯都吃不飽的人來做苦力,跟勸乞丐去做皇帝差不離,談何容易...
    裏正熬了一晚上,熬得人都老了兩歲,也沒想出個具體章程來。
    於是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裏正就敲響了陸家大門。
    江芷被叫起來的時候,人還迷糊著,直接推門走了出來。
    陸禾瞧見二嫂房中又多了新玩意,趕緊找把鎖將門直接鎖起來,免得被人發現,不好解釋。
    陸母也醒了,從房間出來,見是裏正,打了聲招呼便到廚房點火燒水,鎖好門的陸禾跟著到廚房幫忙。
    裏正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來太早,打擾人家休息了,老臉憋得通紅。
    江芷打著哈欠招呼裏正到堂屋坐。
    裏正不好意思,道:“要不然我回了,待會兒再來?”
    江芷知道裏正來肯定是說水渠的事,強裝精神地搖頭:“人都醒了也睡不著,是想好挖不挖水渠了?”
    “想好了。”裏正堅定道:“必須得挖。”
    是個好消息,江芷稍微清醒了點,笑著說:“那就挖。”
    可挖水渠並不是下個決定就能成的事,裏正搓搓手,硬著頭皮將現實問題拋出來,讓江芷給想想辦法。
    “我肯定會喊村裏的勞力來挖渠,但現在大家日子艱難,吃都吃不飽,但凡有點力氣也會到鎮上尋摸個活計幹,肯定不樂意在村裏做白工。”
    至於用工坊吊著。
    那工坊毛都還沒見,大家也不知道會不會信。
    江芷直接從懷裏,實際從工位掏出一張一百兩銀票,拍在矮桌上。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事。
    “給工錢,以前鎮上扛大包,一天二十文錢,咱們給四十文,招六十個人,三人一組,提前給每組劃分任務,任務完成者可以提前下工,完不成的第二天找人替換掉整個小組。”
    這樣相互監督,能盡可能地避免有人磨洋工。
    而一個勞力一天按照能挖10米來算,60個人就是600米,十天就是6000米。
    村裏這座山最高3000,而有水源的地方海拔更低一些,按2000米來算,十天能挖三個來回,就算中途遇到什麽困難,也完全夠了。
    十天的工錢才24兩,便宜得很。
    十天之後,工坊的房子和做豆腐的那些工具也差不多能做好,可以直接開工。
    裏正頭腦發昏。
    他不是沒想過給工錢,但村子太窮了,公賬上一分錢沒有。
    去年開祠堂,都是他自己墊錢買的貢品。
    可貢品沒幾個錢,他付得起,那麽長一條水渠的工錢他付不起。
    不過江芷主動拿出銀票,他雖然惶恐,也還是接了。
    這個錢就當是他替村子借的,等村裏有餘錢了,他一定還錢給江芷。
    “叔這囊中羞澀,確實拿不出工錢給人發,這錢算是我借你的,等村裏以後有了錢,我第一時間還你。”
    說完怕江芷不放心,補充:“我給你寫借據,還不上就用東西抵。”
    反正村裏還有很多荒地,良田也有,隻是這幾年一直幹旱,沒人來買罷了。
    “借據就不用了,當是我提前往工坊裏投的錢。”江芷道:“不過說到工坊,咱們的確得提前立個契約。”
    要不然到時候說不清。
    裏正沒聽太明白。
    江芷自個兒的工坊立什麽契約。
    難道是工坊落房子要買地?
    可買地也不用她立契啊?
    裏正迷糊著,江芷已經起身,假裝回房拿紙筆,結果被一把生鏽的鎖擋在了門外。
    猜到是陸禾那個機靈鬼鎖的,江芷失笑,直接從工位上將筆墨紙硯掏了出來。
    回到堂屋,江芷先說自己的要求。
    “工坊我不參與管理...”
    上一世做了半輩子牛馬,這輩子能躺平擺爛,她絕對不會主動幹活,況且她誌不在此。
    “我提供資金,方子,以及初期的銷售渠道,後續的製作、送貨以及新的客源需要你們自己處理,當然,這期間若是遇到什麽問題,我能處理的肯定也會幫忙,等賺到錢,我要三成利。”
    裏正更懵了。
    他感覺自己可能沒睡好,腦子鈍得反應不過來。
    也可能是耳朵有問題,聽岔劈了。
    於是他掏了掏,又掏了掏。
    覺得沒問題了,才開口問:“你說啥,我剛沒太聽清。”
    “我說,我提供資金方子和前期的銷售渠道,工坊裏的事我不管,到時候給我三成利。”
    這麽好的營生,穩賺不賠的營生,她隻要三成利,這跟白給的有什麽分別。
    裏正喉頭發緊。
    他雖然嘴上說著村裏的營生,村裏的活計,但也隻是覺得江芷有營生了,村裏的人能去做工,能拿工錢。
    有了工錢便能去買糧,這個冬天會好過不少。
    但他沒想讓村子占了這個工坊啊。
    而且江芷隻要三成利,那剩餘的七成給誰?
    不對不對,就不該想給誰這種問題,江芷的點子,那扣除工錢,利都該給她才對。
    裏正理順思路後,語重心長地勸說江芷:“你要是心善,就給村民多發點工錢,其餘的都揣兜裏,你要不想管工坊的事,就雇個人管,咱們村沒有合適的,就到鎮上找,像望春樓的那個掌櫃就很合適,以後幾成利的那種話就不要講了。”
    講出來肯定有人當真。
    真當真了,可下不來台。
    江芷當然有其他考量,於是解釋:“我要三成利,不止是為了村子,也是為了我自己,叔你有沒有想過,當大家都窮的時候,肯定會相安無事,就算彼此有矛盾也隻會磨磨嘴皮子說點難聽話,但突然有個兄弟村富起來了,有利可圖了,那麽餓瘋了的人會怎麽做?”
    裏正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猛吸一口氣,脫口而出:“會來爭,會來搶,會用各種手段讓自己吃飽。”
    “沒錯,所以富起來容易,守著富貴卻很難,而相對於村子裏的其他村民,我們家的富貴最難守,那七成利是用來買我們一家安穩的。”
    “就算你不讓利,咱們一個村子裏,我還能看著你們被搶嗎?”裏正沉著臉,迅速有了決斷:“但要守著整個村子不被外人欺負,的確得用點錢活動,那這樣,還是三七分賬,你七村子三,就這麽立。”
    江芷拗不過裏正,最終立了三七分賬,她七村子三的契約。
    裏正認點字,但認不全,所以帶著契約回家後,第一時間找讀過幾年書的二兒子確認。
    確認江芷的確拿七成利,裏正才放心。
    但陸二郎卻迷糊了。
    “爹,陸濯媳婦兒這是啥意思,她自己開工坊為啥要給村子三成利?”
    “這你就不懂了吧。”
    裏正剛開始也迷糊,但他已經被江芷點透了,於是秀了把優越。
    他怕將江芷那套理論說出來,他這傻兒子不懂,於是換了個更通俗易懂的:“你跟你兄弟一起窮誰也不說誰,但你兄弟突然富起來了,你會不會嫉妒,當你兄弟富起來後沒有接濟你,你又快要餓死的時候,會不會心生怨恨,會不會不念兄弟之情,想去把他家給偷了?”
    此刻江芷是不在,若是在肯定一句話給總結了。
    自己的失敗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心寒。
    陸二郎卻是個另類,他想了想,說:“不會。”
    裏正白他一眼:“那你還是不夠餓。”
    “我餓我不會偷別人的家嗎,幹嘛非得偷兄弟的?”偷了兄弟,等他不餓了還怎麽繼續做兄弟?
    裏正氣死了,踢了他一腳,罵道:“滾吧,跟你這種不通四六的人講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