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章 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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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爺那根鑲著翡翠嘴的煙鬥,重重磕在紫檀桌麵上,聲音不大,卻像敲在姬俊傑和老鬼的心口上,“礦上的窟窿,給我堵嚴實了。”
    煙霧繚繞後,榮爺那雙細長的眼睛寒光瘮人,“再漏出半點風聲,你們倆,自己掂量著辦。”
    話沒說完,可那後半截的森冷,比初春的寒風還刺骨。
    雖說榮爺的聲音是從大哥大裏傳出來的,可依舊寒意十足,尤其是跟在他身邊許久的姬俊傑與老鬼,能想象到此時榮爺的臉上會掛著怎樣的表情!
    老鬼佝僂的背更低了幾分,姬俊傑隻覺得後頸汗毛倒豎,一股寒氣順著脊椎往下鑽。
    兩天兩夜,東翼礦洞口,抽水機的轟鳴和挖掘機的嘶吼撕破了山野的寧靜。
    近百位工人的臉上掛滿了裹著汗水的泥漿,終於在黎明前啃開了那猙獰的吞人豁口。
    強光燈柱像探入深淵的觸手,刺破了洞內翻滾的煤塵。
    死寂!
    絕對的死寂!吞噬一切的死寂。
    沒有呼救,沒有呻吟,甚至...沒有屍體。
    先前的礦工,後來的救援隊,二十幾號大活人,連同他們的工具、礦燈,像被一隻無形的巨口囫圇吞下,連根頭發絲兒都沒留下。
    洞口的風嗚咽著,帶著地底深處滲出的陰冷腥氣。
    姬俊傑的臉在礦燈下白得像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媽的,活見鬼了...”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安全帽的老頭,緩緩靠近姬俊傑。
    他是隔壁躍進礦場的工頭,叫楊雙樹,工人們都習慣叫他老楊。
    “姬...”老楊咽了咽口水,“姬老板...”
    姬俊傑聞聲看去,挑了挑眉。
    老楊試探著與他對視一下,可當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老楊的目光突然躲閃開,“咱這兒...怕是有髒東西啊...”
    姬俊傑斜眼看著他,“你,好像不是這礦上的工人吧!”
    老楊渾身一顫,“是是是,我是躍進礦場的工人,可是...可是...”
    見這人欲言又止,姬俊傑臉色一沉,“可是什麽?”
    “哎...”做了好半天的思想鬥爭後,老楊歎息一聲,“俺們礦上的王大炮和陳八兩,在前兩天夜裏偷偷摸了進來,說是東翼礦洞下麵挖出了一個石門,裏麵像是有好寶貝...他倆...他倆...”
    聽到這兒,姬俊傑就明白了老楊的意思。
    可他此時的臉色,已黑得和鍋底一樣!
    “媽的!”姬俊傑嘴角抽了抽,他無論如何也背不起這三十條人命!
    至於榮爺派來的老鬼,則是蹲在泥水裏,裹著那件油亮的夾克,渾濁的眼珠裏隻剩下驚惶的空白。
    既然礦洞裏的事兒有古怪...
    “找!給老子找明白人!”姬俊傑的聲音啞得像破鑼,砸碎了清晨死寂的空氣。
    重金像流水一樣淌出去,砸開了鎮郊一戶不起眼的門。
    這門裏住著的人,是位老嫗,大家都叫她‘王婆子’。
    人人都知道,王婆子家裏,有一位保家仙。
    供桌上,白瓷在煙氣裏若隱若現。
    那是一條白瓷蛇!
    這煙兒是王婆子給出的「貢煙」,她在請神上身。
    隻見王婆子的瞳孔縮了縮,枯樹皮般的手撚著那遝厚厚的鈔票,渾濁的老眼在姬俊傑和老鬼臉上掃了幾個來回,頭搖得像撥浪鼓,“管不了,俺可管不了喲...”
    她嗓子眼兒裏擠出聲,“這可是折壽的勾當...白仙兒說了,它不樂意沾這個晦氣...”
    姬俊傑臉色陰沉,右手伸入內襯的兜裏,掏了掏。
    直到又一遝鈔票沉甸甸壓上去,王婆子那幹癟的嘴唇才翕動著,吐出一個名字和地址,“十八裏鋪,去找張巨鹿...興許...興許能...”
    姬俊傑和老鬼眼看著王婆子兩眼翻白,幾秒後便垂下腦袋,像是睡著了。
    輕輕晃動了一下王婆子,見她不醒,姬俊傑和老鬼便不再打擾,起身離開。
    可兩人前腳剛走,王婆子便立馬睜開眼,滿是溝壑的臉上掛著一抹壞笑。
    一個小時後,街裏。
    “十八裏鋪?”姬俊傑擰著眉,猛嘬幾口煙,“地圖上都沒這鬼地方!那臭老太婆耍我?”
    他隻覺得有一股炙熱的怒火在胸腔裏燒灼,“去找那老騙子算賬!看老子不敲碎她滿口牙!”
    念頭剛起,一個遲疑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姬...姬老板?”
    是振鋒。
    團結飯店那個總是掛著和氣生財笑容的小老板,此刻搓著手站在街旁,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東翼礦場工人是他大半的衣食父母,姬俊傑更是他絕不敢得罪的財神爺。
    姬俊傑心煩意亂,隻含糊應了一聲,抬腳就要走。
    “您臉色可不好...有啥煩心事兒?我能...”
    “你能頂個屁用!”姬俊傑煩躁地揮手打斷。
    振鋒臉上的笑僵了僵,卻還是硬著頭皮湊近半步:“那個...我聽著...您剛才是不是提了...張巨鹿?”
    姬俊傑腳步猛地頓住,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凝視著振鋒。
    “真的是十八裏墳那個張巨鹿?”振鋒的聲音陡然拔高。
    十八裏墳?不應該是十八裏鋪嗎?
    姬俊傑清了清嗓子,“你...認識他?”
    振鋒的眼睛亮了起來,“熟!太熟了!三年前,我妹貴琴被邪祟附了身,要不是他,我妹早就...”
    他的語速飛快,事情經過的細節講述得那叫一個清晰...
    貴琴如何突然高燒不退、胡言亂語、渾身抽搐,見人就咬...
    醫院束手無策,下了病危通知書...
    他爸在深夜被一個高人指點,背著貴琴深一腳淺一腳闖進那片亂墳崗...
    那間孤零零的小土房裏,那個容顏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男人如何隻用一碗氣味刺鼻的符水、一枚生鏽的銅錢按在眉心,就讓貴琴奇跡般地安靜下來,燒也退了,人也好了...
    振鋒吐沫星子橫飛,像他媽講故事一樣,給姬俊傑和老鬼聽得一愣一愣的...
    姬俊傑眼裏的怒火熄了,隻剩下驚疑,和一絲絕境中抓住浮木的亮光。
    沉思幾秒後,他抓住振鋒的胳膊:“帶我去!現在!”
    “這...”振鋒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他剛才的描述裏,有部分內容並非真實的,而是他在吹牛逼,畢竟那個時候他沒在家,事後也是聽振勇說過幾次...
    他四弟振勇這人兒吧,也好吹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