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 消失的三清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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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巨鹿的聲音雖清朗,可他的話傳入三人耳裏,就好像有人在用冰錐般紮他們三人的耳膜。
    振鋒僵在原地,手電光抖得更厲害,光柱在張巨鹿的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
    他確實是三年前的模樣,無論是神情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分毫不差。
    “你...你怎麽...”振鋒的舌頭打了結,後槽牙不受控製地磕碰。
    姬俊傑的手指在槍套邊緣摩挲,目光死死盯著張巨鹿腳下的影子。
    那團灰蒙蒙的輪廓正隨著門縫漏出的光微微晃動,像一灘即將融化的墨。
    可就在這時,姬俊傑突然注意到,土房牆壁的皸裂紋路裏,似乎嵌著些細碎的白骨渣,在暗黃光線裏泛著冷光。
    “先進來吧。”張巨鹿側身讓開門縫,屋內的光線湧出來,照亮他腳邊的地麵...
    那裏散落著幾枚老舊的銅錢,擺成一個殘缺的星形。
    “外麵風大。”
    老鬼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怪叫,轉身想跑,卻被姬俊傑一把拽住,“別亂動!”
    姬俊傑低吼,視線仍未離開張巨鹿,“你認識我們?”
    “振鋒的父親,當年常來。”張巨鹿的目光掠過振鋒,落在他手腕那串磨得發亮的桃木手串上,“他沒告訴你,為什麽十八裏墳寸草不生,唯獨我這屋周圍長著枯草?”
    話音未落,姬俊傑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甜腥味,混雜著土腥氣從門縫裏飄出。
    他猛地看向土房的茅草屋頂...
    那些晦暗的茅草間,似乎纏繞著幾縷烏黑的長發,隨著夜風輕輕擺動,像無數隻垂落的手。
    振鋒的手電光無意間掃過土房內牆,光柱裏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不是普通的劃痕,而是歪歪扭扭的文字,每一筆都深可見骨,像是有人用指甲或利器硬生生剜出來的。
    其中一行字被反複刻寫,字跡早已發黑...
    影無三魂,土葬活人!
    老鬼‘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癱跪在地上。
    張巨鹿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那雙星眉劍目的眼睛裏,忽然掠過一絲極淡的血色。
    他看著姬俊傑,薄唇微勾:“你腰間的玩意兒,是用來防我的?”
    姬俊傑的心髒驟停一瞬。
    他這才發現,張巨鹿說話時,喉嚨沒有任何起伏。
    而門外的墳堆裏,不知何時起,傳來了細碎的‘簌簌’聲,像是有人在土裏,向上抓撓著。
    姬俊傑的指尖幾乎要摳進槍柄的防滑紋裏。
    張巨鹿那句輕飄飄的問話,像根冰冷的針,準確無誤地刺破了他強撐起來的勇氣。
    姬俊傑雖麵不改色,可他的心裏早已打起了雷鳴般的鼓,“槍?他不僅知道這玩意兒,甚至帶著一種近乎玩味的漠視...”
    “如果...這玩意兒,真的能對付眼前這個‘人’嗎?”
    就在這時,那令人渾身發麻的聲音再次從地下響起。
    簌簌...
    簌簌...
    聲音不再是錯覺,更像是從四麵八方湧來,從腳下鬆軟的墳土裏滲出,從那些巨大墳丘的陰影中傳來!
    是無數指甲在朽木裏抓撓,在冰冷的泥土上抓撓...
    刮擦的聲音,密集得令人頭皮炸裂...
    整個死寂的亂葬崗,好像要蘇醒了。
    老鬼癱在腥臭的泥地上,喉嚨裏的嗚咽變成了瀕死的窒息聲,他蜷縮著身體,雙手死死捂住耳朵,身體抖得像被卷進狂風裏的落葉。
    振鋒的手電筒‘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光柱斜斜地指向土屋牆壁上那片猙獰的刻痕——影無三魂,土葬活人!
    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猛地回憶起父親,以及父親臨終時的告誡。
    他隻知道父親和一位極其厲害的人做了一筆交易,一筆能造福胡家後世子孫的交易。
    然而,當振鋒第一次來到這十八裏鋪的時候,他有一種錯覺,那便是父親當年的交易,絕不尋常!
    又或者說,他父親,當年到底和這個‘東西’做了什麽交易?
    “進來。”張巨鹿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清朗悅耳的調子,但在抓撓聲的映襯下,顯得無比詭異。
    他側身的動作流暢,昏黃的光線從他身後湧出,那抹暗黃照亮了他腳下幾枚擺成殘缺星形的褪色銅錢,也照亮了他那張不太真實的臉。
    姬俊傑猛地吸了一口那混合著甜腥、腐朽與濃烈土腥氣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此時此刻,決不能退!
    背後是無窮無盡的墳丘和那越來越響的抓撓聲,前方是這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歪斜木門,以及這座詭異的土屋。
    “走!”姬俊傑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聲音嘶啞的很。
    他的臉色不好,隨即彎腰一把將癱軟如泥的老鬼從地上拽起來,幾乎是拖著他再往前走。
    另一隻手則死死扣住振鋒的胳膊,振鋒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眼神驚恐地掃過張巨鹿那張毫無波瀾的臉,又立刻避開。
    三人幾乎是跌撞著擠過了那扇狹窄的木門。
    就在姬俊傑最後踏入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張巨鹿腳下那團淡薄如霧的影子...
    它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極了墨汁滴入清水那樣,緩緩暈開,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砰!
    木門沉重地合攏了,隔絕了外麵翻滾的塵土,搖曳的枯草,和那令人渾身發涼的抓撓聲。
    可死寂並未消失,隻是被壓縮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帶著一種粘稠到令人窒息的質感,重重壓在他們的胸口。
    屋裏的空間,比想象中更小,更暗。
    那昏黃的光源來自牆角一個低矮的土台上,那裏放著一個粗陶碗,碗裏盛著半凝固暗紅色的油脂,一根燈芯草從中探出,燃燒著豆大的一點幽藍火苗。
    那火苗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沒有任何搖曳,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感。
    空氣裏彌漫的味道更加複雜,有淡淡的鐵鏽味,也有微弱的甜腥,混合著泥土的黴味,以及幹燥草梗焚燒過後的香灰氣味。
    振鋒猛地想起什麽,在屋子裏四處打量著...
    張巨鹿隻是瞥了他一眼,“畫像壞了,補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