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初戰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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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已經習慣了被愛心亭占去了鐵皮棚子位置的小販,實際上內心的不甘就像憤怒的小獸在嘶吼。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每天如同倔強的孩子一般,堅持不懈地在愛心亭前後擺攤。而管城局也仿佛一位嚴厲的家長,每天都習慣地在愛心亭前後收繳小販的商品。然而,收了月租的市管局和新來的市場服務中心,卻像兩個調皮搗蛋後偷偷溜走的小鬼,早就沒了蹤影。於是,管城局的驅趕像是無情的大手,試圖驅趕著小販們;小販們的逃竄好似驚慌的小鹿,四處奔逃。這一場場激烈的角逐成了金山集市每日都要上演的主題。 比如說,有的小販大清早剛把貨物如孩子般整齊地排列好,管城局的執法人員就像暴躁的獅子般氣勢洶洶地出現,不由分說地開始收繳商品,小販們則像受到驚嚇的小鳥,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匆匆逃離。又或者在傍晚時分,小販們趁著管城局人員稍有鬆懈,像頑皮的猴子悄悄擺起攤來,結果沒一會兒就又被發現,再次上演那熟悉得如同家常便飯般的追逐場景。 每一天,在這個金山集市上,這樣的“貓鼠遊戲”不斷重複,讓人不禁感歎其中的無奈與複雜,仿佛這混亂的局麵也在無奈地歎息著。
    “張老先生,你老閣早啊!”買賣人的那副職業笑臉仿佛被膠水牢牢粘在了趙誌宏的臉上,從來都不曾離開。他小心翼翼地把商品放置在自己親手製作的木托盤上,而那木托盤則穩穩地掛在他的脖子上。“管城局來了,跑起來方便。”他一邊說著,一邊發出笑聲,可那笑聲裏卻摻雜著少許難以掩飾的無奈。 就好比一隻被束縛住翅膀的鳥兒,想要飛翔卻又被現實的枷鎖所禁錮,趙誌宏看似輕鬆的笑容背後,是對管城局隨時可能到來驅趕的深深憂慮。他的笑聲,像是被風吹得飄忽不定的燭火,明明想要照亮周圍,卻又顯得那麽微弱和無力。 又好像是秋天裏逐漸枯黃的樹葉,盡管還掛在枝頭,卻已能讓人感受到即將飄落的無奈。趙誌宏的這一笑,飽含著生活的苦澀和艱辛,那一點點無奈在笑聲中若隱若現,讓人不禁為他的境遇感到一絲心酸。
    張老先生是個專門售賣竹製品的手工藝人,他憑借著精湛的手藝,將竹子巧妙地製作成各種精美的物件,他自製的產品裏有竹子做的毛筆,這在小販們眼中可是頗具文化氣息的物件,於是便把他當成了文化人,尊敬地叫他一聲“老先生”。 “前段日子回了一趟老家,現在買賣好做嗎?那些個鐵皮屋子是你們的吧?”張老先生一邊回應著,一邊已經在擺開的油紙上有條不紊地擺好了商品。那些商品就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整齊地排列著。他那布滿皺紋的雙手,如同靈動的舞者,輕巧而熟練地擺弄著每一件竹製品,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那一個個精致的竹籃,編織得細密而緊實,就像張老先生堅守的信念,從未有過一絲鬆懈。而那幾支竹子做的毛筆,筆杆光滑圓潤,仿佛凝聚著他一生的智慧和心血。此刻,陽光灑在這些竹製品上,映出溫暖的光暈,也映照著張老先生那專注而又略帶滄桑的臉龐。
    放下小板凳,趙誌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新來了一個管城局,天天收繳東西,一天來五、六回啊。”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無奈,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
    “你們不是在鐵皮棚裏定攤的嗎?”張老先生疑惑地問道。
    “哎,我們的攤位費是繳月租的,收月租的市管局說交給市場服務中心管了,市場服務中心把我們趕了出來,我們在台階上,管城繳商品,在台階下,管城還來繳商品,在汽車站被追著跑,在廣場上被攆著跑,鐵皮棚子的位置又被“愛心亭”給霸占了。”趙誌宏一邊說著,一邊無奈地搖著頭,聲音裏充滿了委屈和憤懣。他的雙手不停地搓著,仿佛想要抹去這段痛苦的經曆。 他象是在和張老先生說話,又象是在自言自語:“這日子真沒法過了,每天提心吊膽的。我們就像無根的浮萍,四處漂泊,沒有一個安穩的地方可以做生意。不管走到哪兒,管城局就跟到哪兒,就好像我們是他們眼中的釘子,非要拔掉不可。” 忽然,他輕拍腦袋提高聲音:“好象隻是衝著我們這些在鐵皮棚子定攤的來著。”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解和憤怒,“那些賣水果的、賣小吃的,也不見他們去收繳商品?難道我們賣小百貨就這麽招人嫌?我們也隻是想靠著自己的努力賺點小錢,養家糊口啊!”趙誌宏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即將爆發。 此時的他,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和無助。生活的重壓讓他喘不過氣來,未來的路究竟在何方,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忽然前方人群如潮水般湧動,亂哄哄的嘈雜聲中傳來了一陣驚恐的喊聲:“管城局來了!”這聲音仿佛一道驚雷,在空氣中炸裂開來。 趙誌宏一聽,原本就緊繃的神經瞬間被拉到了極致,他猛地站起來,神色慌張,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他匆忙地對張老先生說:“張老先生,我先走了,管城局來了,得趕緊躲起來。”他的聲音急促而顫抖,就像被狂風吹得快要熄滅的火苗。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那些還未來得及整理好的商品被他胡亂地塞進包裹裏。他的眼神充滿了恐懼,仿佛管城局是一群凶猛的惡狼,隨時會將他撕得粉碎。 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如同密集的鼓點,“砰砰砰”地響個不停。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下來,滴在地上,瞬間就消失不見。“張老先生,您自己多保重,我可不能被抓住啊!”話音未落,趙誌宏抱著包裹在人群中拚命逃竄,管城局的人員在後麵緊追不舍,大聲嗬斥著讓他停下。趙誌宏的呼吸愈發急促,心髒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左躲右閃,不小心撞到了路人,引來一陣叫罵,但他顧不上道歉,繼續狂奔,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沉重。他 匆匆離去的背影,顯得如此的渺小和無助,在這混亂的場景中,充滿了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和無奈。
    趙誌宏還沒跑遠,就聽見張老先生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再看,隻見張老先生已經倒在攤位上,頭部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地麵,而他的手裏還緊拽著那張擺攤的油紙,不肯鬆開。
    “連老人都不放過嗎?我們擺攤在哪裏你們就追到哪?真是不給活路啊!”趙誌宏憤怒地吼著,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他不再逃跑,而是毅然決然地迎著管城局的黑衣人走去。
    這時,三袍妹子從躲藏的民房裏走了出來,她那原本清秀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憤怒的紅暈,眉頭緊皺,眼睛裏仿佛能噴出火來,平日裏整齊的發髻也有幾縷發絲散落下來,隨著她急促的步伐晃動著。
    “趙大哥,咱們不能怕他們!”三袍妹子緊緊盯著趙誌宏,大聲說道。
    趙誌宏滿臉無奈,聲音帶著一絲苦澀:“妹子,我也不想怕,可咱們能怎麽辦?這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到處被驅趕,就像過街老鼠一樣。”
    三袍妹子咬了咬牙,說道:“趙大哥,一直這樣忍氣吞聲,咱們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趙誌宏歎了口氣,眼中滿是迷茫:“妹子,我也知道不能一直這樣,可咱們勢單力薄,和管城局對抗,能有幾分勝算?”
    趙傑如生也從鋪麵裏走了出來,她隻見那雲髻高挽身著一襲豔黃亮色旗袍,身姿透著一股淩厲的氣勢。她雙手叉腰,柳眉倒豎,眼神如利劍般掃過街道上倒地的小攤販。 “不要欺人太甚!”她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能穿透牆壁,緊握著拳頭,像是在壓抑著內心即將爆發的力量。
    劉家嫂子握緊了竹竿,她那粗壯的雙手將平日裏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掩蓋了去,仿佛這根竹竿就是她捍衛尊嚴的最後防線。
    李小瓊從躲藏的公廁裏拿出笤帚,她那嬌小的身軀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原本溫柔的麵容此刻透著一股倔強,緊緊咬著的嘴唇顯示出她的決心。
    背著孩子的周佐妹也舉起了裝針線的籃子,她站在糧食儲備庫的石階上,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卻顧不上擦拭。孩子在背上被這緊張的氣氛嚇得哇哇大哭,可她隻是輕輕拍著孩子的後背,目光堅定地望著前方,毫不退縮。
    趙誌宏望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麵孔,心中五味雜陳。他既感動於大家的團結和勇敢,又為即將可能麵臨的衝突感到擔憂。但他知道,他們已經被逼到了絕境,不能再退縮。他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為大家爭取到一個公平的生存空間,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一場混戰,管城的黑衣人裝備先進,沒開鞘的匕首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短棍握在他們手中仿佛是奪命的凶器;六尺齊眉棍揮舞起來虎虎生威,帶著呼呼的風聲,每一下都帶著巨大的威力。手握掃把笤帚的小販們很快陷入絕境,他們在管城的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被管城打得散落在各個角落,有的抱著受傷的同伴哭泣,那哭聲淒慘悲涼,讓人聞之心酸;有的則默默地清理散落在個角落的貨物,他們的動作機械而麻木,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趙誌宏的左臂被黑衣人手裏的鐮刀割破,那傷口觸目驚心,鮮血不斷地滲透出來,汗水順著他的臉頰不斷地滑落趙誌宏撕開身上廉價的迷彩衣,迅速而熟練地包裹了流血的左臂;趙傑如生跌坐在自己店鋪門口,她死死地拽緊黑衣人的褲腿,亮麗的旗袍裹上一層黑色,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憤怒;三袍妹子甩掉被撕破的外衣,她的眼神中燃燒著怒火,一頭秀發此刻也變得淩亂不堪;劉家嫂子捂住流血的額頭,鮮血順著她的手指縫流淌下來,她的臉色蒼白,但依然強忍著疼痛。但是,她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一股堅定,仿佛在告訴所有人,她不會輕易屈服,不會放棄抗爭。
    “哪個朝廷還不讓老百姓自力更生吃口飽飯的,還我們一個公道!”趙誌宏大聲喊道,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沙啞,喉嚨裏仿佛要噴出火來。他瞪大了雙眼,額頭上青筋暴起,那堅定的神情仿佛在向命運宣戰。 其他人也都看著他,眼中閃爍著迷茫。三袍妹子的眼神中原本燃燒著的怒火此刻被迷茫所取代,她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趙傑如生低垂著頭,目光空洞,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對未來充滿了恐懼和不確定。劉家嫂子捂住流血的額頭的手顫抖著,仿佛已經使不出多少力氣。鮮血還是地順著她的手指縫流淌下來,一滴接著一滴,在她的臉頰上劃出一道道鮮紅的痕跡。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原本紅潤的嘴唇此刻也變得毫無生氣。每一次呼吸都顯得那麽艱難,可她依然緊咬著牙關,強忍著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疼痛。 疼痛讓她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眼睛也隻能半眯著,目光中透著痛苦與倔強。汗水不斷地從她的額頭滲出,與鮮血混合在一起,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 盡管如此,她的身體依然挺立著,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仿佛在向命運展示著自己的不屈。:背著孩子的周佐妹抱緊了孩子,孩子的哭聲讓她心煩意亂。她望著趙誌宏,心中充滿了矛盾,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還有希望。 周佐妹的內心此刻猶如一團亂麻。她想著,自己隻是想憑著努力讓孩子能吃飽穿暖,過上安穩的日子,怎麽就這麽難?趙誌宏說不能放棄,可一次次的抗爭,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和絕望。她害怕繼續下去,會讓孩子受到更多的傷害,可如果就這麽放棄,難道就要一輩子活在這無盡的欺壓和困苦之中嗎? 她低頭看看懷中啼哭的孩子,心疼不已。孩子還這麽小,本應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成長,可如今卻跟著自己經曆這些磨難。她不禁問自己,如果繼續跟著大家反抗,萬一真的出了大事,孩子該怎麽辦?可要是就這樣退縮,孩子長大後會不會埋怨自己的懦弱?周佐妹的心裏不停地糾結著,兩種想法在腦海中激烈地碰撞著,讓她感到無比的痛苦和迷茫;李小瓊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把笤帚,那笤帚仿佛已經與她的手融為一體,她的眼神飄忽不定,猶如風中殘燭,明明想要保持明亮,卻又被周圍的黑暗不斷地拉扯、吞噬。仿佛在黑暗中尋找著那一絲曙光,可那黑暗是如此的濃稠,似乎要將她的希望徹底掩埋。
    李小瓊喃喃說道:“哪裏討要公道?找誰討要公道?我們一群擺地攤的連公道的大門都進不去,還討什麽公道?”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深深的絕望和無奈。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她破碎的心靈深處擠出來的,充滿了痛苦和迷茫。她抬起頭,望著天空,眼神空洞無神,似乎在質問上蒼為何如此不公。又低下頭,看著腳下那片被踐踏得淩亂不堪的商品,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不停地搖著頭,嘴裏反複念叨著那些話,仿佛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死循環,找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未來。
    頭發和胡須全白了的老人顫顫巍巍地提著被打碎了的豆腐走到了趙誌宏的麵前,飽經風霜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趙誌宏的肩膀,聲音充滿關懷,他說:“小夥子,去吧,去找縣太爺評個公道,不能就這麽被白白欺負了,總得為自己討個說法。”
    “能去嗎?”趙誌宏抬起頭來,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裏此刻滿是迷茫和猶豫,看著這位慈祥的老人。他的臉上還沾著塵土和血跡,頭發淩亂不堪,神情疲憊又無助。“縣太爺會管咱們這些小人物的事嗎?我怕去了也是白去。”
    老人堅定地點頭,他那渾濁的雙眼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光芒,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了堅決:“孩子,能去!咱要相信縣太爺會明辨是非的。咱們有理有據,隻要把實情說清楚,縣太爺定會給咱主持公道。別害怕,大膽去!”老人說著,緊緊握住了趙誌宏的手臂,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
    “去嗎?”趙誌宏看著身邊的小販們,眼中滿是糾結與迷茫,心中卻充滿了感激和敬意,這些人都是自己的朋友、同伴,是自己在這條艱難的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夥伴,他們一起經曆風雨,一起承受苦難,彼此扶持,從未放棄。
    “去!我們一起去!”三袍妹子大聲響應,那聲音仿佛一道驚雷,劃破了沉重的陰霾,她挺直了脊梁,目光堅定而熾熱,仿佛燃燒著無盡的勇氣和決心。 其他小販們也跟著高呼起來:“去!”“去!”“去!”這一聲聲呼喊此起彼伏,響徹雲霄。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堅決,他們握緊了拳頭,眼神中不再有恐懼和退縮,隻有對正義的渴望和對未來的期許。那聲音中蘊含著無盡的力量,仿佛能衝破一切阻礙,將黑暗驅散,迎來光明。
    他們相互攙扶著彼此,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向臨桂縣府衙走去。那緊緊相扣的手臂,傳遞著彼此的力量和支持。趙誌宏扶著受傷較重的劉家嫂子,三袍妹子則攙著腳步虛浮的趙傑如生,每個人都在盡自己所能,給予同伴依靠。 此時,天空變得陰沉沉的,厚重的烏雲仿佛壓在人們的心頭。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對他們這群傷痕累累的人投來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 雖然他們的臉上還帶著觸目驚心的傷痕,青一塊紫一塊的瘀傷,尚未幹涸的血跡,以及被打得紅腫的臉頰。但是,他們的心中卻充滿了一往無前的勇氣和堅定不移的信心。那勇氣如同燃燒的烈火,越燒越旺,驅散了他們內心的恐懼;那信心好似明亮的燈塔,在茫茫黑暗中為他們指引著前進的方向。他們相信,正義終會到來,公道自在人心。哪怕前方的道路充滿艱難險阻,他們也絕不退縮,絕不放棄。
    走在最前麵的是吳彩雲,她身姿挺拔,猶如一麵屹立不倒的旗幟,她抬起手,緩緩挽起那散亂的長發,露出了被打得烏青的臉龐。那烏青的痕跡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猶如一片片猙獰的烏雲。 她狠狠地朝地上吐出一口血痰,那血痰中仿佛帶著她所遭受的所有屈辱和憤怒,她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更加堅定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邁得沉穩有力,仿佛腳下的大地都在為她的決心而顫抖。 她那原本清澈的眼眸中此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直視著前方,目光如炬,仿佛能夠穿透這世間的一切黑暗與不公。她心中堅信,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未來充滿了未知的艱難險阻,她也絕不退縮。她要用自己的力量,為身後的同伴開辟出一條充滿希望的道路,她要讓那些不公的壓迫者知道,他們的反抗意誌堅不可摧,他們對公平正義的追求至死方休。
    緊隨其後的是周佐妹,她那瘦弱的身軀顯得有些佝僂,背上的孩子沉沉地壓著她。孩子安靜地趴在她的背上,小臉緊貼著她的肩膀。周佐妹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打濕了她的鬢角。 她背著孩子,一步一步地走著,每一步都顯得非常艱難。她的雙腳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每抬起一次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猶豫。 因為她知道,這場戰鬥關係到自己的男人和孩子能吃一碗飽飯,關係到他們未來的生活。她不能軟弱,不能倒下。為了家人,為了孩子不再挨餓受凍,她必須要堅強。哪怕前路充滿荊棘,哪怕會遭遇更多的苦難,她也要咬牙堅持下去,為了那一絲希望,為了心中那份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三袍妹子光著腳,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原本嬌嫩的腳掌此刻布滿了傷痕和血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痛苦,地上的沙石和尖銳的雜物刺進她的傷口,傷口沾滿了泥土,混合著血水,顯得狼狽不堪,她沒有哭泣,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掉落下來。她緊咬著嘴唇,甚至咬出了血痕,卻一聲不吭。反而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前方,那眼神中充滿了無畏和決絕。 仿佛在她的前方,不是未知的艱難險阻,而是充滿希望的光明大道。她堅信,隻要一直向前走,就一定能擺脫這黑暗的困境,迎來屬於他們的公正和安寧。哪怕此刻腳下鮮血淋漓,她也絕不回頭,絕不放棄。
    李小瓊攙扶著劉家嫂子,她那瘦弱的身軀努力支撐著劉家嫂子的重量。劉家嫂子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仿佛隨時都會倒下,李小瓊用盡全力,緊緊地握住劉家嫂子的手臂,給予她力量和依靠。 她已經忘記了右手臂受的傷口還在滲血,那殷紅的鮮血透過破碎的衣衫,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觸目驚心的血跡。可她卻渾然不覺,仿佛那傷口不存在一般,她堅定地跟著隊伍走,每一步都邁得那麽堅決。她的眼神中沒有猶豫和退縮,隻有對未來的期待和對正義的執著追求。哪怕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哪怕傷痛不斷侵襲,她也沒有停下腳步的念頭,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和大家一起,為了公平,為了尊嚴,一直走下去。
    走在最後的是曾誌輝,她用肩膀支撐著自己的丈夫趙誌宏。她的身體微微前傾,眉頭緊皺,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的手臂卻穩穩地托住趙誌宏,不讓他傾倒,曾誌輝一邊小心翼翼地照顧著趙誌宏,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哪怕前路艱難險阻,她也會拚盡全力守護自己的愛人。 她那不算寬闊的肩膀,在此刻卻仿佛成為了趙誌宏最堅實的依靠。每邁出一步,她都要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可她咬緊牙關,步伐堅定而有力,不讓趙誌宏受到一點傷害。 風呼呼地吹過,吹亂了她的頭發,可她無暇顧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趙誌宏身上。她知道,這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信念,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趙誌宏倒下。
    一行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人群中的喧鬧聲、叫賣聲仿佛與他們無關。他們艱難地前行,每一步都顯得那麽沉重。走過縣城的街道,走過鐵路,走進看不見太陽的林蔭道,走到臨桂縣衙門口,那扇高大威嚴的大門仿佛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又仿佛在拒絕著他們的靠近。 他們忍著身上每一處傷口都在隱隱作痛的傷口,仿佛是無數隻小蟲在啃噬著他們的肌膚。忍著心靈的傷痛,那些被欺壓、被侮辱的畫麵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刺痛著他們的靈魂。但他們依然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地靠近那象征著希望和公正的縣衙,心中的信念支撐著他們,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絕不回頭。
    趙誌宏站在縣府衙門口的大樹下,那棵大樹枝繁葉茂,卻無法為他心中的怒火帶來一絲涼意。他的眼神裏滿是憤怒,猶如燃燒的烈焰,似乎要將眼前的一切不公都焚燒殆盡。他緊咬著牙關,腮幫子上的肌肉因憤怒而緊繃著,嘴唇微微顫抖,眉頭緊鎖, 他那受傷的手臂高高舉起,仿佛是在向命運發出最後的挑戰。手臂上的肌肉因為用力而微微隆起,線條緊繃,青筋暴突,猶如一條條蜿蜒的青色小蛇。他的手指緊緊地攥成拳頭,微微顫抖的拳頭仿佛隨時都會衝破一切阻礙,揮向那不公的源頭。白色的紗帶上滲出一抹鮮紅,那鮮豔的紅色在白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悲憤和無奈。每一滴滲出的鮮血,都像是他無聲的控訴,都承載著他所遭受的苦難和冤屈。他的鼻翼快速地翕動著,呼吸急促而沉重,臉頰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他的身後,是一群同樣受傷的小販,他們有的靠著牆,有的癱坐在地。他們臉上的傷痕交錯縱橫,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見證了他們所經曆的暴行。有的人眼睛紅腫,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有的人嘴唇幹裂,嘴角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有的人則目光呆滯,仿佛對生活已經失去了希望。那深深的疲憊仿佛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裏,沉重的眼皮幾乎抬不起來,但他們的目光依然堅定地望著前方。他們眼中的血絲,額頭上的汗珠,以及幹裂的嘴唇,都無一不在訴說著他們生活的艱辛,然而,他們的意誌卻未曾被這艱辛所磨滅。
    他們就是剛才在金山集市擺攤被管城驅趕的小販,那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生活的滄桑與無奈,他們的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雙頰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額頭的青筋暴起,猶如一條條蜿蜒的蚯蚓,每天都要為了一日三餐而拚命努力,無論嚴寒酷暑,無論刮風下雨,從未有過一刻的停歇。 他們俯下身軀,放下顏麵,隻為了能在這艱難的世間謀得一絲生存的機會。任由城管驅趕和踐踏,那些粗暴的動作,那些無情的喝斥,像一把把利刃,一次次地刺痛著他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他們的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仿佛要從眼眶中迸出來,眼神中充滿了仇恨和不甘。 車站門口、廣場上、鐵皮棚子裏都曾經是他們被迫安排規劃的位置,可每一處都不曾是他們安穩的棲身之所。在車站門口,他們要忍受旅客匆忙的腳步和嫌棄的目光;在廣場上,他們要麵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清理和驅逐;在鐵皮棚子裏,他們要忍受狹小空間的悶熱和潮濕。他們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形成了深深的溝壑,那是生活的重壓留下的痕跡。 每天擺攤掙的銀錢還要交了一半出去,那本就微薄的收入,經過這樣的克扣,所剩無幾。就是忍受這樣的生活,管城局還不讓他們安心,每天不停地驅趕。那一聲聲尖銳的哨響,那一輛輛呼嘯而來的執法車,讓他們的心一次次沉入穀底。他們憤怒地揮舞著手臂,大聲地呼喊著,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沙啞:“還要不要老百姓活下去?”這生活為何如此艱難?這世界為何如此不公?難道我們就不配擁有一絲安寧,一點希望嗎?
    趙誌宏的聲音洪亮而激昂,猶如洪鍾大呂,在這片壓抑的空間中回蕩:“我們隻是想過上正常的生活,為什麽還要受到這樣的待遇?我們本本分分,勤勤懇懇,從未有過任何非分之想,為何連這最基本的訴求都要被無情地打壓?”
    他的雙目圓睜,眼眶泛紅,喉嚨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我們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每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我們都在拚命勞作,風裏來雨裏去,不曾有過一絲懈怠。可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麽?是無盡的驅趕,是殘酷的剝削,是冷漠的對待!”
    他的聲音愈發高昂,帶著深深的悲憤和不甘。 “我們不求什麽榮華富貴,隻求用雙手給自己的家人吃上一碗飽飯,就那麽難嗎?我們的願望如此簡單,如此樸實,難道這也是一種奢望?難道我們就不配擁有這一點點的溫暖和安寧嗎?”他的聲音已經近乎嘶吼,脖子上的青筋條條綻出,整個人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仿佛要將心中的怒火全部噴發出來。
    他的話語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激起了千層浪,極具感染力,深深地觸動了周圍的群眾。那些話語仿佛是一把把熊熊燃燒的火炬,點燃了人們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和渴望。
    小販們紛紛附和著:“是啊,我們要過上正常的生活!”這聲音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宛如排山倒海。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充滿了堅定不移和毅然決然,那一張張憤怒的麵孔仿佛是被狂風暴雨洗禮後的原野,充滿了堅忍不拔的力量和寧死不屈的精神。
    “我們隻要有一個公平公正的社會環境!”這呼聲如雷貫耳,震耳欲聾,好似萬馬奔騰,氣勢磅礴。他們握緊了拳頭,高高舉起,仿佛要衝破這暗無天日的蒼穹,為自己爭取到一片光明燦爛的未來。那斬釘截鐵的語氣,就像鋼鐵般堅不可摧,顯示著他們對公平公正的矢誌不渝和對美好生活的翹首以盼。
    “出來啊!”麵對守門衙役的水火棍,小販們義憤填膺地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呼喊。那呼喊中飽含著憤怒、委屈和對公正的渴望,仿佛要衝破雲霄。
    “喊知縣老爺出來!”這聲音穿過密密的樹葉,猶如洶湧的波濤,一浪接著一浪,衝擊著縣衙的每一個角落。那樹葉在這強大的聲波衝擊下,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小販們鳴不平。
    “知縣老爺出來!”的聲音回響在八字岩上空,猶如滾滾驚雷,震耳欲聾。這聲音中蘊含的力量,仿佛能將那沉重的岩石都撼動,讓整個天空都為之震顫。
    “知縣老爺出來啊!”是女人的哭泣,是女人哭泣的呼喊,那聲音淒慘悲切,如杜鵑啼血,久久盤旋在樹葉底下。這哭聲仿佛是一把把鋒利的劍,刺痛著人們的心,又像是一聲聲沉重的錘,敲打著這世間的不公。樹葉在這悲泣聲中瑟瑟發抖,似乎也在為這些可憐的人們落淚。
    “下來,不要站在台階上。”來人身著黑色立領中山裝,那衣服剪裁得體,貼合著他的身形。脖子上露出頂級上好的特細白色棉綢衣領,那衣領潔白如雪,質地細膩光滑,在黑色中山裝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下身是黑色的褲子,褲線筆直,沒有一絲褶皺,仿佛被尺子丈量過一般。腳下蹬著黑色皮鞋,鞋麵鋥亮,能清晰地映出周圍的景象。
    來人個子不高,但其氣場卻不容小覷。開口說話聲音也不大,卻聲聲入耳,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無形的力量,“你們站得比我都高,我講什麽你們也聽不見,下來吧。”他的語氣平和,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讓人無法忽視。那聲音如同平靜湖麵上投入的石子,雖未掀起驚濤駭浪,卻一圈圈地蕩漾開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他的眼神堅定而深邃,目光掃過站在台階上的眾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聽從他的指令。
    無論是靠坐在樹腳邊,顯得疲憊不堪的吳彩雲、周佐妹,還是站在台階上,身姿略顯緊張的三袍妹子、劉家嫂子、李小瓊,亦或者是站在樹下,神情凝重的趙誌宏,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齊齊投向這個男人。 吳彩雲斜靠著樹腳,身軀微微佝僂,眼神中透著疑惑與審視;周佐妹則低垂著頭,偶爾抬眼看向男人,目光中夾雜著一絲期盼。三袍妹子站在台階上,雙手緊緊交握,目光中充滿了探究;劉家嫂子眉頭緊蹙,眼神裏有著不安與警覺;李小瓊則抿著嘴唇,目光堅定又帶著幾分質詢。而趙誌宏站在樹下,身姿挺拔卻又透著幾分緊繃,那看向男人的目光中,既有對未知的擔憂,又有想要尋求答案的急切。
    “我是縣令袁球,你們把訴求講給我聽。”袁球大聲說道,他身材雖然不高大,但是卻很精悍,眼神犀利而堅定,仿佛能夠洞察一切,讓人不敢輕易忽視。
    “縣令是幹什麽的?能管知縣老爺嗎?”李小瓊攙扶著劉家嫂子從台階上走了下來,她曬得漆黑的麵容上帶著疑惑和憂慮,眉頭微蹙,眼神中透露出對袁球身份的懷疑和對解決問題的急切渴望。劉家嫂子則在她的攙扶下,腳步蹣跚,神色憔悴,滿心期待著能從袁球這裏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複。
    袁球目光平靜地看著李小瓊和劉家嫂子,語氣沉穩地說道:“本縣令自然有權力處理這一方之事,隻要你們所言屬實、訴求合理,本縣定會為你們做主。”
    聽到這話,李小瓊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說道:“大人,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每日辛苦勞作,隻為求個溫飽。可那管城的人天天驅趕我們,不讓我們擺攤做生意,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袁球微微皺眉,問道:“為何管城之人要如此行事?難道沒有給你們劃定專門的區域?”
    李小瓊急切地說道:“大人,管城的人隨心所欲地指定我們的攤點位置,紫瑤我們安定下來,買賣紅火了,他們就編者法子把我們趕走,他們能找出上千個理由,就像他們安排我們在車站門口,那是人來人往的交通樞紐,我們在那兒擺攤旺了,就妨礙了旅客的通行,又安排去了廣場上,可沒擺幾天生意又紅了,管城又說影響了市容市貌,不讓我們繼續擺攤,還有安排我們在那鐵皮棚子裏,悶熱潮濕共存的環境惡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呆的地方,我們還是去了,結果還是買賣旺了,愛心亭又冒出來了。大人啊,我們就像沒頭的蒼蠅,到處被趕來趕去,完全沒有個安穩的時候。我們隻是想有個能踏踏實實做生意的固定位置,怎麽就這麽難呢?”
    這時,人群中的趙誌宏忍不住喊道:“大人,就算劃定了區域,我們掙的那點錢還要交一半出去,這日子怎麽過啊!”他的聲音帶著憤怒和無奈。
    吳彩雲也走上前來,哭訴道:“大人,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就想靠自己的雙手養家糊口,可這也太難了!”
    周佐妹抱著孩子,跟著說道:“大人,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孩子都快沒飯吃了!”
    袁球環視著眾人,鄭重地說道:“諸位放心,本縣定會將此事查個清楚,給大家一個交代!” 眾人聽了,眼中滿是期待,希望這位縣令真能為他們解決難題。
    袁球皺起眉頭,問道:“那你們覺得哪裏才是合適的擺攤之處?”
    周佐妹抱著孩子,怯生生地說:“大人,能不能在集市邊上劃一塊專門的地方給我們,既不影響交通,又能讓我們安心做生意。”
    吳彩雲也附和道:“是啊,大人,或者在人多但又不礙事的街道拐角也行,隻要位置固定,我們也能好好規劃,把生意做起來。”
    劉家嫂子抹了抹眼淚,說道:“大人,我們隻想要一個能穩定下來的攤點,不用每天提心吊膽地怕被趕走。”
    袁球沉思片刻,說道:“此事本縣會斟酌考慮,定會尋一個妥當的解決之法,讓大家能有安身立命之所。”
    “都進來吧,不要站在外麵了。”袁球抬起手,輕輕一揮,語氣平和地說道。守門的衙役見狀,趕忙收起了手中的水火棍,側身讓出道來。
    小販們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驚訝與猶豫。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走進這威嚴的縣府衙的大門。在短暫的遲疑之後,他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邁著步伐,第一次走進了這象征著權力與威嚴的縣府衙的大門。
    他們的腳步有些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生活的艱辛與對未知的恐懼。但同時,那眼中也閃爍著一絲希望的光芒,期待著在這扇門後,能為自己的遭遇尋得一個公正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