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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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一幕的蕭千離此時此刻才終於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她眼角流出血跡,音聲冷如冰霜道:
    “妖孽!亂我道心!今日我必殺你!”
    說罷,她舉劍一揮,天地間魔音驟起,方圓百裏的大山天幕皆化為猩紅血色,一隻足足有百丈高的恐怖魔首從天而降,漠視著白無相與花神。
    魔臨於世,眾生驚惶,大山中的無數野獸紛紛本能的奔騰四散,狐鳴鳥啼,猿哭狼嘯。
    而白無相也被這巨魔之首的詭異威壓鎮住,連同花神她的靈智也陷入了癲狂之中。
    魔首之上,一身黑煞的蕭千離已經徹底失去理智,她這次是真的墮魔了!
    她的血瞳死死盯著白無相,猖厥的聲音響起:
    “使我墮魔,必以魂靈為祭!妖物,就用你的靈魂來祭魔吧!”
    麵對著魔首的壓迫,白無相的意識近乎要完全陷入了魔的癲狂之中,但他不是一般的妖靈,即便在此刻仍舊保持著最後理智。
    幽藍冰冷的火焰自他周身燃起,這是此時此刻白無相所能做到的最後手段了。
    因為眼前魔首所散發出的威壓,已經超出了尋常生靈的範疇。
    即便無人告知,白無相也能大致明白,這或許便是元真之境的威壓,已非凡間之物可抗。
    然而就在這時,一片明白之物落在了他的眼前。
    白無相詫異的伸手接住,冰涼寒意沁入掌心。
    這是……
    雪。
    一片片瑞雪浮空而至,素白之色分開猩紅暗沉的天幕,一切的魔音邪氣盡數消弭。
    就連那三個昏迷過去的三清山弟子也恍惚的清醒過來,他們愕然的望著遠方。
    八百裏雲澤山中迎來了初雪,寒風凜冽而至,漫天雪落。
    蕭千離從魔念中清醒過來,那隻巨大的魔首也麵露驚恐的潰散而去。
    一個身姿挺拔,俊朗無雙的玄袍男子踏雪而來,連綿的大山在他背後成為黑影,如同一隻麵容猙獰的虎首,俯覽著眾生。
    這男子正走在山的中央,風雪吹動的衣袍飄揚著,千丈高山在其背後便似虎臥。
    他從容不迫的漫步而來,麵色平淡,可卻帶著無形的恐怖威壓震懾諸邪,在眾人眼裏,正在向他們走來的那道身影,一時是人,一時似虎。
    “雲澤有靈,邪魔之物,怎敢來犯?”
    他輕聲開口,長眉橫跳,看了眼蕭千離。
    對方手中的那柄魔劍頓時一滯,玄魔氣散,重新化為金鋒靈劍,連帶著蕭千離都猛然墜伏於地,口吐黑血。
    而這平淡的一句話落在白無相耳中,卻如同虎嘯雷震,讓他一身妖力都凝滯不動,靈魂顫栗的站不穩身軀。
    花神從魔念中清醒過來,敬畏的拜下,顫巍巍的開口道:“恭…恭迎山君!”
    白無相也明白過來,眼前這位便是雲澤山中無數妖靈萬獸敬仰膜拜的那位山君大人!
    隻是這位身上不僅僅沒有絲毫妖邪之氣,反而還充斥著陽氣正氣,哪怕他隻是一出現,白無相心中就生出一股想要趕緊逃離的衝動。
    虎嘯山林,千邪百魅,莫不退之。
    他的話沒人敢應,在場的幾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位山君漠視著三清山的幾個弟子,“即便雲澤開禁,仍為玄釋諸道禁地。
    再犯禁地,便是死罪。”
    蕭千離擦去嘴角的血跡,艱難的起身道:“多謝山君寬恕!我等這便離開大山!”
    說罷,她轉身便走,絲毫沒有遲疑,帶著三個師弟離開了。
    白無相一直沒有出聲,隻在原地等著這位山君離去。
    但不料這山君向他走近了幾步,饒有興趣道:“陰靈死物,還能停留陽世。卻不知你這小鬼在陰間有哪位正神保你?”
    無形的陽氣撲麵而來,落在他身上比日光都要灼痛三分,白無相忍著答道:“小妖不知。”
    “你既自稱為妖,那便是我雲澤之眾了。山中規矩,你也要守,記得了嗎?”這山君的目光中透露著笑意,似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小妖謹記山君教誨!”
    白無相當即回話道。
    風雪越來越大,山君走到已成枯樹的蒼鬆下,伸出修長的指尖抬起一根光禿禿枯枝,似在看什麽一般,歎息道:“又沒成。”
    說罷,他單手負在背後,右掌虛抬而起。
    “嗡~”
    天地間的風雪為之一定,皆不升不降的懸浮在空中。
    而地上散落的無數鬆針卻隨著他的右掌緩緩漂浮而起,神奇的像是重新歸位到了遠處一般。
    這棵枯死的老鬆樹上,竟然再次長滿了青翠的鬆針之葉。
    “蒼鬆翠雪,瀉海流雲。
    我這大山,可不能少了你這棵鬆。”
    說罷,他嘴角勾起笑意,轉身便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呼~”
    寒風呼嘯,大雪簌簌而落,白無相的耳中這才有了聲音。
    他在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對大道路上強者的敬畏,那三清山的女魔頭能勉強達到元真之境,但在這位山君麵前沒有絲毫還手之力,這位山君,就如同傳說中的仙,亦或者是真正的神那般,和修行中人已不是同一類了。
    白無相從雪地中站起身,回頭卻發現隻剩下他一人了。
    花神的身影消失了。
    隻是在原地,有一隻被風雪掩埋的花蝴蝶。
    “原來花神的本體是一隻蝶妖。”
    白無相伸手去探,發現這蝶尚有氣息,隻是陷入了沉睡。
    而那顆蒼鬆,同樣也再複生機,陷入了沉眠。
    山間傳來嗚嗚的風聲,白無相第一次覺得雲澤山裏有些詭異。
    他的長發在風中飄淩,他的思緒也在飄飛。
    不是說虎王寨隻是三十六寨之一,但今日一見這位山君,什麽三十六寨?隻要這位山君願意,整個雲澤山都是他的。
    或許,其實整個雲澤山都已經是他的了?
    白無相望著那棵蒼鬆,山君說又沒成,也就是說這蒼鬆老妖已經不是第一次渡元真之劫失敗了。
    還有這花神,等到來年開春時節,她多半也會再次醒來,這些妖的記憶多半還是會停留在過往,不會記得自己已經死過一次或是遇到山君的事情。
    那為什麽自己的記憶還能留住?甚至,山君都不避諱他。
    白無相沉思許久,都未想明白。
    直到風雪埋住了他的衣衫,才停下深思,轉身準備回洞。
    他決定以後再也不能摻合進去這些寨神的事情裏了。
    不然好處沒得到,反而還要損耗妖力怨力。
    層層霜雪而落,這年雲澤山的初雪很大,千山皆白,群鳥皆寂。
    白無相行走在無邊的大雪之中,玄鴉駐足在肩頭,伴他同行。
    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響起,月下的白無相回到了自己的骷髏山。
    隻是,初至骷髏山,他便察覺到了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玄鴉在肩頭似有所覺的低鳴了一聲,白無相望著山上的人氣,黑石寨這是要做什麽?要與自己反目成仇嗎?
    不對,信仰神力並沒有異動,應不是寨民。
    那就多半是什麽捉妖師了!
    白無相低聲輕笑了下,“鴉兒,這下有好戲看了。”
    說著,他便直接走進了山中,隻是氣息變得虛弱許多,白衣上也沾染了血跡。
    風雪已停,明月照得山間一片素白。
    積雪已深,埋藏了山上的皚皚白骨。
    白無相緩緩拖著“重傷”的身子走到了槐林外。
    他神色中略帶著驚慌,像是在外遭遇了強敵負傷而歸。
    “砰~”
    白無相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腳,跌倒在了地上,濺起地上的積雪。
    “嗡~”
    四周以他為中心,亮起了一張張明黃色的寶符,積雪下埋藏的數道縛妖索同時飛起,將白無相重重鎖住,捆住了他的雙足雙腳。
    白無相佯裝驚慌失措的厲聲喝道:“遊均子!你要做什麽?”
    “妖孽!你為禍人間,作惡多端,今日便將你收歸正法!”
    一道充滿正氣的聲音響起,從暗處走來一個眉心生痣的年輕男子,身後則是跟著十幾名身穿玄紋袍衣的男子,看樣子是同出一道。
    “你是什麽人?遊均子呢?”白無相冷聲道:“我是黑石寨的寨神,你們要做什麽?”
    這男子嗤笑道:“寨神?妖魔精怪自封的寨神也敢拿出來招搖撞騙?
    我廣陵魏家可不吃你這一套!”
    “什麽廣陵魏家?”被困在捉妖陣裏的白無相驚聲問道。“遊均子呢?讓他出來見我?”
    “哼,還想妖言惑眾?”魏正山冷聲道:“不知你這妖魔用了什麽手段,將他蠱惑的失了心竅。他已經被關起來祛除妖性了,你可是見不到他了!
    好了,動手,我們速速將這妖邪鎮殺了!”
    “是!”
    其身後十幾名弟子紛紛來到法陣的各自一角,盤膝落座,口中念念有詞,誦起伏妖法咒。
    並且手中各自取出一把用紅線竄起來的七星銅錢劍,將法咒加持到劍身上。
    為首的魏正山則是小心謹慎的站在旁側,手握七星劍,腳踏天罡布,如同神將一般巡視四周,防止異變。
    金黃色的寶符也緩緩轉動起來,如同一陣金色旋風般旋轉著,將陣中的妖魔鎮得發出一聲聲淒厲慘叫。
    天上的月光照射到那些弟子手中持著的銅錢劍上,竟然反射出一道道明光,射入陣中妖魔的身體上。
    頓時一陣黑煙彌漫開來,那妖邪淒慘一叫,便如同魂飛魄散了一般。
    “哼,就這樣的妖邪,看來是善於蠱惑人心的邪妖罷了。通山遊家也不過如此。”
    魏正山得意一笑,卻不料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那陣黑煙猛然變大,並且飛快的向四麵八方蔓延而來,一瞬間反倒是將那魏家十幾名弟子都給包圍進去了。
    “什麽?”魏正山驚了一跳,忙手中掐訣念咒,將七星劍一拋而出。
    那柄銅錢所係的七星古劍破空而來,直直往霧中射去。
    但這時,一隻手從霧氣中探出,一把握住了此劍。
    白無相完好無損的從霧氣中走出,看著手中的銅錢古劍,輕聲笑道:“就這把戲還傷不得我。”
    “你!你怎麽可能!”魏正山不可思議道:“妖邪竟然敢徒手接我的七星滅妖劍!”
    “不過是些小道術罷了,當真以為能奈何了我這寨神?”白無相笑著反手一投,這把小劍破空而去,竟然插入了魏正山的肩膀上,讓他疼的身子一軟差點倒在了地上。
    “好妖孽!”
    一道怒喝傳來,卻見是個白須老者,其同樣手持七星寶劍,踏空飛躍而來,落地之後轉劍三式,猛然一指黑霧,喝道:“魑魅魍魎,退!”
    話音落下,金光射出,倒還真的破開了這層妖力所化的霧氣。
    白無相打量了下眼前的老道,其也隻是個凡人,體內僅有武林中的內力,至於天地靈氣和法力倒是沒看見。
    “你也是捉妖師?”
    “不錯,老夫魏須,一生捉妖四十餘年,卻還沒見過你這般詭異多端,不懼寶符的邪物!”這老者冷聲道。
    白無相心中納悶,這兩人應該是捉妖師中的佼佼者,但自己麵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忌憚之心。
    而在麵對遊均子時,心中卻始終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忌憚。
    他原先以為是自己對所有捉妖師都是這樣,但如今眼下麵對魏家的這一群捉妖師,他心中都沒有太多的懼怕之意。
    至於這些應對妖邪的器物,隻要白無相調動體內的神力,這些東西便紛紛失了八九成的效果。
    故而,這些人根本傷不了他什麽。
    白無相好奇的開口問道:“你們好端端的怎麽跑到這荒山野嶺裏來捉我這個庇護百姓,盡職盡責的寨神了?”
    “哼,你這滿山的骷髏屍骨,誰不知道你是個妖邪了?即便是裝上了寨神,也不過是披著一層人皮罷了!”魏須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凝重之色,“今日老夫我縱然舍棄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定將你這等邪妖鎮殺了!”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寶符,恭敬的念喝道:“恭請諸天正神保佑!恭請九天神將顯化吾身,降妖除魔!”
    話音落下,寶符上亮起一道淡藍色光暈,緊接著便有一道明光自天而落,融合到了魏須體內,其頓時一躍而起,厲喝道:
    “妖孽!本神在此,休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