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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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傾盆,泥黃色的洪流衝向城池村寨,百姓們的哀嚎哭泣之聲回蕩在洪災中。
    華易不忍心的看著眼前一幕,小聲問道:“師父,您能不能救一救這些百姓……”
    “唉,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數。我已非塵世之人,不能插手。”
    乙庚真人看著滾滾而流的山洪,平靜道:“凡事皆有因果,漳陽一地曾有墜龍,山民百姓見之分食血肉,妄求仙道。
    那條蛟龍本渡過天劫,修養一甲子便能走蛟化龍。
    卻不料因此地人心貪婪,毀了此得天地鍾秀造化之靈。
    蛟龍氣運讓漳陽之地曆經三百載久安太平世,如今卻也因這孽龍之禍受譴天災。
    誰又能說今日孽龍,莫不是三百年前那條墜龍的冤魂來了結此因果呢?
    世事一飲一啄,皆有定數。我等修道之人既已脫離紅塵,便不能再貿然插手世俗之事了。”
    “原來如此,多謝師父教誨!徒兒謹記心中。”華易恍然道。
    “好了,再過三年五載你也該曆練回山了。”乙庚真人掐起劍指,留了三道劍氣渡入其光芒黯淡的劍身上,“人間最是險惡處,你好自體會吧。”
    說罷,這位得道老真人身影便化作一道金氣離天而去。
    華易目送師父離去之後,他看著滔滔洪水中的百姓,實在不忍,還是掐訣起咒,前去救人了。
    天雲之上,乙庚真人並未離去,站在雲霧中看著他的徒弟,搖頭道:“癡兒,你渡他們業障,卻是消你自己的福分。”
    “嗬嗬,老道你不多罵一罵這徒兒?指不定就讓他不敢再不聽師命了!”
    一道爽朗的笑聲傳來,祥雲之上站著位儒雅的長須男子,手持拂塵,右手負背,衝著乙庚真人說道。
    雲頭上,乙庚真人平淡的笑了下,“總歸是年輕,這世上許多道與理不親自經曆過,是不會明白的。
    且先走吧,與我同赴三清山那幾位老道的法會。”
    “害,聽說這次可是三清山裏的玄明太上長老召請七山十二仙洞三十六玄門。
    這位修的可是無情道,隻怕人間劫數要多難了。”那儒雅道士搖頭無奈道。
    “你不知,玄明年少之時反而是七玄中最有情有義之人,大抵也是因此被這世間之險惡斷情絕愛,修了這無情路。”
    乙庚歎息了聲,似乎回憶起了過往舊事,神色低沉。
    兩道身影慢悠悠的駕雲遠去,乘風踏霧,眨眼間便翻山越嶺消失得無影無蹤。
    ……
    黑石寨,白骨洞。
    昏暗陰冷的石洞裏,白無相掃去一路風塵歸來。
    他如今也算見識到諸多高人的妖了,無論玄蛟還是那位和尚高僧,亦或是乾元山的老道,都是遠超過他實力的存在。
    經過這短短的窺視,白無相便能大致推測出一二,雲澤山外世界的格局。
    玄門和佛門並不是他心中認為的敵對,而在人間之外,三山六洞的實力也非同小可。
    那什麽血摩洞洞主的威壓,已經和他見過最強大且氣息玄妙的虎山君都在伯仲之間。
    而雲澤山脈位於人間之中,卻能在道佛勢力的包圍著存在著,也多半是因為山君實力。
    如此看來,這方世界,淩駕在人間凡人秩序之上的,便是弱肉強食。
    水潭之上,霧氣朦朧,讓白無相的身影在霧中朦朧模糊不清,他穿著人皮的身軀隱約透露出骷髏的模樣。
    白無相心神沉寂,閉目凝神,他感應到自己身上的氣息有所不同。
    但真要說出來,他也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與他糾纏的蛟龍之氣或許也在無意之間改變了自己的氣機。
    他也隻能將這事記在心裏,還是自己實力太弱,認知太少的緣故。
    一根玄針自他眉心生出,靜靜懸浮在半空中,此針以蛟龍之血開鋒,天生非凡,尋常生靈之血已經無法滿足它,反倒隻會玷汙靈性。
    玄針對非凡生靈的血液才會產生極速的嗜血渴望,凡血已經無法滿足它了。
    想到這裏,白無相腦子裏猛然蹦出來了虎山君,這樣的神物之血……
    他頓時心中一寒,止住了不該有的想法。山君之威,不是他能招惹的!
    白無相皺起眉頭,隨著他吸收的死氣逐漸增多,哪怕怨氣有怨靈珠鎮壓,可自己心中仍舊會生出越來越多的邪念。
    好在他有著非凡的智慧,能夠壓製住這些邪念。
    白無相平複了心情,繼續回歸到了平日的修行之中。
    玄蛟雖然沒有死,可受此重創,再加上被那魔頭抓走,想必應沒有什麽好下場。
    最起碼,近期不用再擔心對方了。
    ……
    晨光初露,青山墨染。千山連綿,萬峰如海。
    山腳下,霧生掩瑤草,露墜青苔石。林間有一個披頭散發的落魄人影,他望著山中美景有些發愣。
    群鳥飛掠林間,有野兔竄動青草叢裏,山猴在樹枝上飛躍,仙鶴悠長的身影穿梭在雲霧裏。
    這裏的生靈,絲毫不懼人一般。
    耳邊,從遠處傳來悠揚的山曲小調,滄桑的聲音伴隨著雲霧沁人心扉。
    “渺渺大羅天上,皇皇白玉宮中。
    虛無自然,三清三境。
    大羅三寶天尊,渺渺紫金金闕,巍巍碧玉玉京,四禦四皇上帝……”
    聽到這動人心弦的道曲,魏正山心中大喜,他喃喃道:“這便是三清仙山,玄門東庭。
    我終於到了!
    師父!我馬上就能學得仙法,為您報此大仇了!”
    三清仙山之上,一座紫煙台中,身著雲紗的蕭千離恭敬行禮,對著端坐在紫煙雲氣中的身影道:“弟子拜見師尊!不知師尊有何要事?”
    紫氣忽而散開,在一瞬間化為紫色雷絲散向四麵八方。
    紫煙台外種著一片片竹林,這些紫雷淬煉著竹林中的葉,紛紛化作煙霧消失。
    台上站著一位身穿紫袍天師衣的老道,他滿頭素發,天庭飽滿,膚色略黑,一雙眯著的眼中透出雷光,逐漸平息。
    “離兒,山下有位緣定之人前來拜山。
    你去接引此人前來,為師要收其為徒。”
    此人年歲看著頗大,可聲音中卻帶著十足的中氣,無形之中便帶著一股壓迫感。
    “收徒?”蕭千離神色一愣,“師尊,您可幾十年沒收徒了!
    怎麽突然就要收徒弟了?”
    “此人天生靈骨,資質非凡。哪怕半途修道,凡塵迷心而破,當扶搖直上青雲路!
    玄明師兄已開了羅天法會,玄門各道將封山百年,足以讓為師教授他一手紫金雷法了。
    待開山之後,其便能下山除妖滅邪,渡此輪回大世,承運於身。
    將來其修為或許會比你還要高!”紫袍老道笑嗬嗬的說著,伸手一點,紫霧匯聚成一副畫麵,其中人影正是踏入三清山境內東張西望的魏正山。
    “師尊這般一說,我倒是也好奇了。”蕭千離心中有了好奇,便領了師命下山而去。
    山下,有些迷路的魏正山在霧氣中來回走著,尋不到了出路。
    就在他心中越來越焦急時,一道金光從天而落降至他身前,茫茫霧氣紛紛為之一散。
    他抬頭看去,卻見一位身穿青紗仙裙的貌美女子從天而落,如天上仙女一般,肌膚如玉,點唇似朱,雙目含光,青黛蛾眉束發三千絲。
    “仙……仙女…”
    幾天幾夜隻喝了些清水的魏正山有些神智不清的看著眼前一幕,喃喃道。
    “你叫什麽名字?”
    眼前仙女對他展顏一笑,聲音輕柔如泉水一般清澈,聞他話道。
    “啊,我…在下魏正山,特來三清仙境尋仙問道。”他慌亂的回神,連忙說道。
    “哦,魏正山,以後便是魏師弟了。”蕭千離笑著伸手一指,金劍落下,“我名蕭千離,是師尊座下如今唯一的弟子。
    不對,往後便是唯二了。
    上來吧,我帶你去拜見師尊。”
    “哦哦,是,師…師姐!”魏正山站在了巨大金劍上,蕭千離法訣一催,金劍便衝天而起,帶著他上了山。
    魏正山緊張的握著下掌心,看著高空中的景觀,一時恍惚,鼻尖傳來身前女子的清幽香氣,看著腳下的仙山美景,讓他如同做了一場美夢。
    一路上曆經艱辛,到了三清山卻突然順風順水,本想著苦苦哀求仙人收自己為徒,卻不料仙人直接找上了自己。
    紫煙台上,金光閃過,蕭千離帶著魏正山回來,“師尊,人已經帶到了。”
    “嗯,看著氣色不大好。”
    紫袍老道輕捋了下胡須,笑著打量眼前之人。
    “小人拜見仙師!懇請仙師能收我為徒,傳授仙法!”
    魏正山看著紫煙氤氳中的仙師身影,毫不猶豫的叩首拜下。
    “嗬嗬,貧道蕭景之,為三清山司刑長老。你能一路曆經磨難來到這裏,可見心誌之堅。
    往後,你便是我座下的四弟子了。”
    紫袍老道此刻麵色嚴肅道:“既入我門下,那便當謹記恭順師長,親善同門,降妖除魔,順應天道為我輩修道之人必守之律。
    ……
    ”
    等到他一番講述後,才停下來道:“離兒,你帶他且在山中安置下來。
    等到九日後,再行拜師之禮!”
    “是!師尊!”
    蕭千離應聲道。
    紫霧輕拂,紫煙台上的身影便消失無形。
    等到其離開後,魏正山好奇的問道:“師姐,師尊不是收了四個弟子嗎?還有兩位師兄不知在哪裏?”
    聽到這話,蕭千離臉色微沉,“他們都已入輪回了,日後不要在師尊麵前提起這事。”
    “是,是!是我多嘴了!”魏正山心中一緊,他也不是毫無所知的愚鈍凡人,自然明白已入輪回就是死了。
    一處密殿裏,身穿紫袍的蕭景之望著桌上靈位,吹滅了手中的香炷插在靈位前,歎息道:“徒兒,你終於來了。”
    ……
    雲澤大山,虎王寨裏。
    淡淡的雲霧從窗邊湧來,身穿淡黃長袍的山君正手捧一本書卷,站在窗前靜靜讀著。
    忽然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麵容清秀的少年興奮道:“大王!給您找著了!”
    “哦?怎麽這般快?”山君放下手中的書卷,好奇的笑了聲,“莫要濫竽充數,我要的可是命格不凡之人!”
    “是啊!大王!您說這好巧不巧的,我在山外剛看完那捉蛟的大戲,就遇到了個這麽人兒!”這清秀少年取下腰間的一個香囊,往地上一倒,白霧湧動,地上出現了一個躺著的漢子。
    “您看!小的雖沒有大王您望氣之能,可隻看了一眼便覺得此人必定有什麽不凡!”
    虎山君打量了幾眼地上的漢子,也笑了聲,“不錯,雖然是後天改命的命格尊貴,可也非尋常庸人。
    稍加借力,未來便說不定能成就將相王侯!
    隻是,這人身上怎麽有縷禪法?
    許大白?名字也太輕了些,壓不住運,定不住氣。
    還需磨礪一番,方可有用。”
    虎山君轉過身,從書桌上取來一隻筆,在這昏迷的漢子額頭上提筆落墨,寫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王”字!
    王字一出,墨跡便消失不見,地上的許大白雖然容貌未變,但整個人麵相都似乎有什麽不同了。
    “大王,聽聞三清山開了羅天法會,隻怕諸道要避世封山了。群妖諸邪亂世降至,我們可要留意著給此人挑選兩三個得意大將?”
    清秀少年笑嘻嘻的問道。
    “山下妖邪戾氣太重,業障纏身,還是用雲澤山中的精怪最好。”虎山君搖頭否定了。
    “小的倒覺得,山裏南邊的那個叫無相的,倒是很合適。慣會蠱惑人心,想來也能助此人得民心之助!”少年想起了什麽,頗有興趣的提了嘴。
    “無相?嗬嗬,這陰靈可不是一般的妖,隻怕放出山去才是天下大亂,自討苦吃。”虎山君想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先留著它,我或另有大用!”
    ……
    隨著四月到來,春末已盡,夏日將至。
    骷髏山不遠處的兩百餘畝山田裏,皆是山民忙碌的身影。
    山中再現青翠漫天的綠,自南方而來的群鳥再次歸來,山野中蟲鳴鳥啼,走獸紛紛,這又是一個如生命走向極盛的夏。
    這一日夜裏,山洞中的白無相正在凝神修煉,恍惚間,他卻突然聽到了什麽細碎的聲音。
    這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裏回蕩著,像是某種鎖鏈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音,由遠及近,不疾不徐的朝著白無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