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戀愛腦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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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凜本來是怕的。
    他怕她聽了這個消息會哭,會崩潰,會整夜做噩夢。
    他甚至在腦子裏飛快地演練了一遍,要怎麽把人按在懷裏安撫,怎麽用最沉穩的語調告訴她,那兩個人渣再也別想靠近她半步。
    可她卻說,出來了也好。
    輕描淡寫的,眼神裏半分怯意都沒有。
    ——是因為有我在,所以她不怕了。她相信我能護住她們母子。
    顧凜的腦子裏,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這個認知讓他心髒跳得又快又急,猛地站起身,落荒而逃般地說了句:“我去打飯。”
    丟下這句話就溜,堂堂一個團長,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同手同腳,就這麽直愣愣地衝了出去。
    【他慌了,他慌了,他扛著軍區大院跑了!】
    【這哪裏是去打飯,這是要去閱兵吧?走路都順拐了!】
    【戀愛腦超負荷運轉中:媳婦要打仗了!我得趕緊去準備軍糧!】
    林晚沅看著這些字報,沒忍住笑了出來,低頭用臉頰蹭了蹭兒子溫熱的小臉,心裏默默盤算著。
    ……
    部隊食堂裏熱氣蒸騰,顧凜目不斜視,掀開後廚的棉布簾子就闖了進去。
    正在掌勺的炊事班長老王嚇了一跳,手裏的鐵勺差點掉進鍋裏。
    “團長?您怎麽進來了?要加餐讓小戰士跑一趟就行。”
    顧凜把手裏的兩個鋁製飯盒往案台上一放,“打兩份幹部灶的小炒,再來一份魚湯,要肉多的。另外,饅頭拿四個,白麵的。”
    老王愣了愣,幹部灶的夥食標準可不一樣,顧團長平日裏最是嚴於律己,從不搞特殊,頓頓都跟戰士們吃大鍋飯,今天這是怎麽了?
    “團長,這……您愛人那份有病號餐的標準的……”
    “不夠。”顧凜冷著臉打斷他,“她身體虛,得多補補。那些清湯寡水的東西,怎麽養得好身子?”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看老王,視線落在旁邊一筐剛洗好的雞蛋上,又補了一句。
    “再來四個水煮蛋。”
    老王不敢再多問,手腳麻利地給他裝好。
    顧凜從口袋裏掏出飯票和幾張毛票拍在案台上,拎著沉甸甸的飯盒,又著急忙慌地走了。
    他回到家,把飯盒“哐哐”地擺在桌上,一層層打開。
    一盤醋溜白菜,一盤紅燒肉,還有一碗奶白色的鯽魚湯,肉香和魚湯的鮮味一個勁兒地往鼻子裏鑽。
    林晚沅有些訝異地看著這堪比過年的夥食。
    顧凜將筷子塞進她手裏,語氣還是那麽生硬。
    “吃。吃飽了,才有力氣。”
    有力氣,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林晚沅有些哭笑不得,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冒著油光的紅燒肉放進嘴裏。
    肉燉得軟爛,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這是她上輩子生完孩子後,到現在,吃過最香的一頓飯。
    上輩子在醫院,王美鳳送來的永遠是寡淡無味的米湯,美其名曰產婦不能吃油膩,會堵奶,對孩子不好。
    可她身體一向不大好,都沒有奶水,她還真覺得是自己不爭氣。
    她也親眼看見,林曉月在病房外,吃著沈銘特意從國營飯店打包回來的紅燒肉。
    那香氣順著門縫飄進來,她到死都記得。
    如今,這塊肉真真切切地落進了她的胃裏,林晚沅滿足地眯了眯眼睛,眼眶都發酸。
    顧凜就坐在她對麵,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自己卻沒動幾下筷子。
    她吃得香,他的心就漲得滿滿當當的,比自己打了勝仗還舒坦。
    瞧見她眼圈有些紅,顧凜心口又一揪。
    她這是被感動了。
    吃一塊肉都會哭,她以前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顧團長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必須頓頓讓她吃上肉。
    下午,劉嬸果然讓自家半大的小孫子把那幾本受潮的醫書送了過來。
    林晚沅把桌子收拾幹淨,又問顧凜要了盞台燈和幾把毛刷。
    顧凜二話不說,轉身又出了門。
    半小時後,他不僅拿回來一盞嶄新的“菊花牌”台燈和一套新毛刷,還拎回來一個小馬紮,一卷厚厚的草紙。
    “後勤倉庫領的。”他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林晚沅知道,這些東西不是張張嘴就能領到的,她也不多問,隻是道了聲謝。
    擰開台燈,將微濕的毛巾鋪在書頁上,手指在泛黃的故紙堆上翻飛,林晚沅整個人都籠在一層柔光裏,晃得顧凜心頭發熱。
    顧安在嬰兒床裏睡得安穩。
    顧凜就坐在床邊的小馬紮上,手裏拿著塊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一把已經鋥亮的軍用匕首,眼神總是不受控製地往桌邊瞟。
    他的小妻子,真好看。
    她安靜的時候好看,說話的時候好看,現在這副認真做事的模樣,更是好看得要命。
    他想,他得對她再好一點。
    這屋子太小了,四麵牆壁連個像樣的牆皮都沒有,等過段時間,他去跟上麵打報告,無論如何都要申請一個帶獨立院子的。
    到時候,他就在院子裏給她開辟一塊地,她想種什麽……
    不行,她是城裏來的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麽能做這種粗活。
    沒關係,他親自給她種。
    聽說城裏姑娘都喜歡玫瑰花,那他就給她種一院子。
    床也太硬了,睡著肯定不舒服。得想辦法去城裏弄張軟和的床墊,再打一個大衣櫃,讓她那些好看的衣服有地方放。
    對了,她的衣服也太少了。
    就那麽兩件,洗了換都沒得換。
    他盤算著,下次去城裏,得帶她去百貨大樓,買幾件時興的襯衣,還有羊毛衫。
    馬上要入冬了,棉襖也得新做幾身,再扯幾尺好布料。
    燈芯絨的,海瀾布的,都扯上。
    她皮膚白,穿什麽顏色的都好看。
    紅色顯得喜慶,藍色顯得文靜,綠色的軍裝穿她身上,肯定也別有一番味道,英姿颯爽。
    想著想著,顧凜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翹,弧度越咧越大,快要壓不住了。
    他趕緊低下頭,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裏的匕首上,可心裏那點甜絲絲的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怎麽也除不盡。
    正腦補得起勁,嬰兒床裏的顧安忽然哼唧了兩聲,小腿蹬了蹬。
    顧凜立刻放下匕首湊了過去。
    小家夥沒醒,隻是睡得不踏實,眉頭皺著,小嘴癟了癟。
    “噓……”顧凜伸出食指,想去碰碰兒子的小臉,又怕自己手太糙,隻敢在半空中虛虛地晃了晃。
    林晚沅聽到動靜,也放下手裏的鑷子走過來,“他怎麽了?”
    “沒事。”顧凜立刻收回手,站得筆直,“可能……做夢了。”
    林晚沅俯下身,拍了拍顧安的背,小家夥很快就安穩下來,重新睡熟了。
    她抬起頭,恰好撞進顧凜的視線裏。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那個夜晚,林晚沅耳朵發熱,若無其事地轉開臉,重新回到桌邊拿起工具。
    “我繼續了。”
    “……嗯。”
    顧凜也坐回小馬紮上,卻再也靜不下心來擦匕首了。
    他滿腦子都是她剛剛湊過來時,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味。
    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