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慶功會,傅家有個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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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遠山手裏的竹篾“啪”地斷成兩截,他往灶房方向瞥了眼,聲音壓得像蚊子哼:“你又在外頭闖禍了?”
    “沒闖禍。”傅煜城往火堆裏添了塊鬆木,火苗“劈啪”舔著柴禾,“那年征兵,你把名額讓給我時說,讓我替你看看部隊啥樣。如今我立了功,想讓你親眼瞧瞧這軍功章長啥樣。”
    傅遠山往牆角啐了口:“我才不稀罕看那玩意兒,還不如家裏的竹筐實在。”
    話雖如此,手裏卻悄悄把斷了的竹篾接起來,編得更緊了。
    雲棠音正給軍裝上的銅扣拋光,聞言笑著抬頭:“二哥昨晚偷偷翻你寄回來的軍功報,看了半宿呢。”
    “誰看了!”傅遠山猛地站起來,竹籃往地上一磕,“我先回去了。”
    蔣建華捂著肚子笑:“他那點心思,瞞不過咱家人。”
    她往雲棠音身邊湊,“慶功會那天我穿紅棉襖,你穿湖藍色的,咱妯娌倆得把那些軍官家屬比下去。”
    “二嫂穿啥都好看。”雲棠音舉起繡好的荷包,“我給孩子繡了個長命鎖荷包,配你那個銀鎖正好。”
    餘霞端著剛蒸好的棗糕出來,蒸籠蓋一掀,甜香漫了滿院:“快嚐嚐,放了紅糖,給你們補補氣血。”
    她往傅煜城手裏塞了塊,“慶功會發言別慌,就像你小時候給咱講戰鬥故事那樣。”
    “大嫂還記得呢。”傅煜城咬著棗糕笑。
    他看向傅遠山,眼神有些複雜。
    他和傅遠山一起長大。
    傅煜城去參軍的時候傅遠山本身也是想跟去的,但是因為他的托孤身份,最後宋玉雙還是把他勸了下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傅遠山說心裏沒有遺憾還是遺憾的。
    如果他也能去參軍的話,大概就不會隻在文工團裏跟人混了一陣子還被開除了。
    宋玉雙納著鞋底從屋裏出來,線軸在懷裏轉得飛快:“你倆小時候沒少打架,現在倒親了很多。”
    她往傅煜城手裏塞了雙新鞋墊,“這是艾草填的,穿著不凍腳,慶功會那天務必換上。”
    傅煜城捏著鞋墊,針腳裏還留著艾草香,突然往院外走:“我去供銷社扯塊布,給音音做個新褂子。”
    “不用不用。”雲棠音趕緊擺手,“我有新衣服。”
    “就得新的。”傅煜城的腳步沒停,“咱傅家的人,得風風光光去見人。”
    慶功會當天,傅家一行人坐著部隊派來的吉普車往軍區趕。
    蔣建華捧著個保溫桶,裏麵是餘霞淩晨熬的小米粥:“阿城胃不好,空腹上台容易慌。”
    傅煜城剛要說話,就見傅遠山從布包裏掏出個油紙包,打開是六個白麵饅頭:“給你備著,餓了就啃兩口。”
    雲棠音偷偷給傅煜城使眼色,兩人看著傅遠山緊張得攥緊饅頭的樣子,憋不住笑。
    到了軍區禮堂,傅煜城剛要上台,被張團長拽住:“你小子藏著啥好東西?你二哥剛才塞給我罐山楂醬,說是你媽親手熬的,比供銷社賣的強十倍。”
    “那是自然,我媽做的醬能當貢品。”傅煜城往台下瞅,看見宋玉雙正踮著腳給他擺手,“我家人來了。”
    “早看見了。”張團長拍著他的背,“你二哥剛才跟警衛員打聽,能不能跟軍功章合個影,說要掛在堂屋正牆上。”
    傅煜城的眼眶突然發熱,轉身往台上走時,腳步格外穩。
    發言時,他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目光直直射向傅遠山。
    傅煜城的發言有一大半是雲棠音替他看過改過的。
    全程都沒有半點問題。
    慷慨激昂,得體有加。
    台下掌聲雷動,傅遠山猛地站起來,手裏的饅頭掉在地上都沒察覺,隻一個勁地抹臉。
    “還有我的家人。”傅煜城往雲棠音方向笑。
    蔣建華突然抹起眼淚,往雲棠音手裏塞了塊手帕:“這混小子,淨說些讓人掉眼淚的。”
    慶功宴上,傅遠山被一群戰士圍著敬酒,他酒量淺,三盅就暈了,摟著傅煜城的脖子喊:“我弟是大英雄!”
    “是是是。”傅煜城給他灌了口醒酒湯。
    回程的車上,傅遠山喝醉後抱著軍功章睡熟了,嘴角還掛著笑。
    雲棠音往他身上蓋了件軍大衣,轉頭對傅煜城說:“二哥懷裏的軍功章,比他編的任何一個竹籃都寶貝。”
    “他就是嘴硬。”傅煜城握住她的手,“等開春了,咱在院裏搭個葡萄架,讓二哥編個秋千,咱帶著孩子蕩著玩。”
    蔣建華突然拍了下手:“我想到了!我孩子的小名,不管男女都叫‘念念’,記著咱一家人的情分。”
    “好名字。”宋玉雙從懷裏掏出個紅布包,“這是我給孩子求的平安符,廟裏的老和尚說特靈。”
    車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灑在雪地上,亮得像鋪了層銀。
    傅煜城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突然覺得,這軍功章再沉,也沉不過家人的牽掛;這榮譽再重,也重不過炕頭的那碗熱粥。
    回到家時,灶上的酸菜白肉鍋還咕嘟冒泡,餘霞往每個人碗裏舀了勺湯:“快暖暖,慶功會再熱鬧,也不如家裏的熱湯暖心。”
    傅遠山捧著湯碗,軍功章就放在手邊,突然說:“明兒我給這軍功章編個竹架子,擺在堂屋最顯眼的地方。”
    “再配朵大紅花。”蔣建華往他碗裏夾了塊肉,“讓全村人都知道,咱傅家有個大英雄。”
    雲棠音看著傅煜城肩上的軍功章,在油燈下閃著光,突然覺得,這日子就像鍋裏的酸菜白肉,酸中帶鮮,暖得人心裏發顫。
    傅煜城往她碗裏添了勺湯,輕聲說:“往後的日子,咱一家人好好過。”
    窗外的月光淌進屋裏,落在每個人的笑臉上,像一層薄薄的糖霜,甜得剛剛好。
    第二天一早,傅遠山的竹刀就在院裏“哢嗒”作響。
    雲棠音端著洗臉水出來,看見他正把青竹剖成細篾,竹條在晨光裏泛著翡翠色的光。
    “二哥,這是給軍功章編架子呢?”她笑著往石桌上放了碗山楂茶。
    傅遠山的手頓了頓,竹篾在指尖彎出好看的弧度:“閑著也是閑著,編個玩意兒解悶。”
    話剛說完,就見他往竹架上編了朵……梅花?
    花瓣層層疊疊,活靈活現,雲棠音都看愣了,他還有這手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