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出租車後座，顧相思才敢長舒一口氣。
    後知後覺的後怕湧上心頭，她剛才簡直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在傅斯年的底線邊緣瘋狂試探。
    也不知道那句脫口而出的話，會讓這個男人對她的厭惡再添幾分？
    隔日，顧相思被噩夢驚醒了。
    夢裏的傅斯年掐著她的脖子惡狠狠的樣子讓她心有餘悸。
    她直接去的陳輝辦公室。
    “顧經理這是？”陳輝瞥見桌麵上的文件，眉頭微蹙。
    “陳總，我得罪了傅總，不想連累公司。”
    顧相思言簡意賅。
    陳輝了然地歎氣，昨日宴會上那句觸怒傅斯年的話還曆曆在目。
    “小顧啊，你這性子也該收收了。往後有難處盡管開口。”
    顧相思頷首致謝，待陳輝簽完字，她回到工位收拾東西。
    幾個平日裏相熟的同事圍過來，眼底滿是不舍。
    “又不是離開港區，有空組局吃飯。”
    港區中環大道的十字路口，助理小李突然用粵語驚呼。
    “啊，嗰唔係顧小姐咩？”
    後座的人半闔著眼，聽到聲音，掀開眼皮，順著車窗緩緩望去。
    顧相思將一個紙箱放在垃圾桶邊緣。
    助理隨口嘀咕："顧小姐這是辭職了還是被開…"除字還未說出口，察覺到車內驟然下降的氣壓，他慌忙閉上了嘴。
    男人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隻見顧相思一邊接電話，神色焦急，一邊快步朝路口跑去攔車。
    “跟上。”
    小李透過車內後視鏡悄悄瞥向後座，隻聽見輕微的衣料摩擦聲。
    少爺又闔上了眼。
    他忍不住在心裏歎氣，少爺的失眠症，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痊愈？
    半小時後，車子緩緩停在了醫院門前。
    顧相思剛轉過住院部走廊轉角，就看見宋平和陳芳堵在房間門口。
    兩人麵朝她的方向站著，目光直勾勾盯著，顯然早就在等她。
    她攥緊手裏的包，上前一步：“舅舅舅媽，你們這是幹什麽？”
    “錢呢？”陳芳伸出手。
    “先讓我見姥姥。”
    三個人僵持了一會，宋平和陳芳才不情不願地讓開一條縫。
    顧相思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病房門，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家療養院的病房。
    要不是宋平兒子出事了，要錢，她要求見姥姥一麵，他們不可能告訴她地址。
    林秀蜷在藍白條紋的被子裏，枯瘦的手腕纏著淡青色繃帶，臉色白得像張薄紙。
    “姥姥。”
    顧相思喉嚨發緊，聲音都在發顫。
    林秀渾濁的眼珠緩緩轉過來，看清床前的人後，“思思，是你嗎？”
    “姥姥，你認得我了？”
    顧相思眼眶發熱。
    林秀輕輕點頭，顫巍巍伸出手。
    顧相思趕忙握住，貼在自己臉上：“姥姥，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到時候接你回家。”
    林秀嘴角勾起一抹笑，“孩子，他們是不是又拿我逼你要錢？”
    “沒事的姥姥，我能解決。”
    顧相思把林秀的手攥得更緊，“你隻管好好配合治療，一定要等我。”
    林秀緩緩點頭，枯槁的手指輕輕蹭了蹭她的臉。
    顧相思守到林秀沉沉睡去，掖好被角才輕手輕腳出了病房。
    門剛合上，宋平與陳秀就堵了上來，四雙手同時伸到她麵前。
    顧相思怕姥姥聽到，把人帶到了陽台。
    “錢呢？趕緊的。”宋平粗著嗓子。
    “沒籌到。”
    陳秀突然尖著嗓子嚷起來：“你那個沒良心的爸啊！好好的超市，被他卷款跑了，全沒了！”
    這話讓顧相思氣極反笑。
    當年要不是父親看在母親的麵子上掏錢投資，他們哪來的超市？現在倒把黑鍋全扣人頭上。
    “顧相思，你別不識好歹！信不信我去你公司鬧？”宋平瞪圓眼睛威脅。
    “隨便。反正我已經辭職了。”
    “還有，舅舅舅媽，你們要照顧不了姥姥，把她的監護權給我。”
    陳芳一口濃痰吐在地上，顧相思側身躲過，
    “爸媽！救我啊！”
    宋禾梵跌跌撞撞從樓梯口跑上來。
    衝到她麵前，衛衣帽子歪在腦後，臉上還帶著指痕，“姐，救命！”
    話落，四五個花臂男人吊兒郎當走上來。
    為首的吳良叼著煙上下打量她，眼裏有了驚豔，“這就是你姐？早說這麽標致，還費什麽口舌？”
    他伸手要勾顧相思下巴，被她偏頭躲開，“陪哥幾個樂嗬樂嗬，你弟那十萬債，一筆勾銷。”
    宋禾梵突然撲上來求她：“姐！就……就當幫我這一次！”
    顧相思被扯得踉蹌，後腰撞上消防栓，嘶的一聲，她忍著疼。
    吳良身後的混混們吹起口哨。
    “姐！你不能見死不救！”宋禾梵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死死拉著顧相思手臂。
    “我是宋家獨苗啊！”
    顧相思太陽穴突突直跳，指甲掐進掌心才忍住沒甩開他。
    “他欠你們的錢，找他要。”
    她甩開他的手就要走，吳良擋在她跟前，“小美人想走？”
    話落伸手就要摸上顧相思的臉。
    一道黑影掠過。
    顧相思被人一拽，撞進帶著木質香的懷抱，抬頭正對上傅斯年陰鷙的眼。
    “狗都要咬上來了，也不知道躲，不嫌髒啊！”
    他上前一拳頭揮了過去。
    顧相思就聽到一聲慘叫，男子頎長的身影，擋在她身前。
    就像幾年前，她被別的小混混騷擾，被人欺負時，他也是挺身而出。
    顧相思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
    幾個混混臉色驟變，連退三步撞到牆上。
    “哪個不長眼的敢打我？”
    吳良抹著嘴角血沫開罵，卻在聽到助理說出某個名字時瞳孔驟縮，同夥連拉帶拽把他拖走，臨走前還不忘對宋禾梵咬牙：“三天！還不上錢，你等著！”
    傅斯年睨著縮在牆角的宋禾梵等人，眉峰狠狠一挑：“你的親戚？”
    他嫌惡地收回目光，喉間溢出一聲冷笑，仿佛多看一眼都髒了眼。
    顧相思剛要開口，陳芳突然擠到跟前，指手指直指她鼻尖。
    “喲，有錢養小白臉，沒錢管親戚？你就不怕你媽從墳裏爬出來，戳著你脊梁骨罵？還有你姥姥躺在病房裏，你倒好，盡搞這些不三不四的！”
    “小白臉？”
    傅斯年桃花眼微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