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8章 蕭凝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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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內燭火跳躍,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親密相依。
    李軒輕撫著蕭凝霜的青絲,感受著懷中佳人的溫香軟玉。雖然她已經完全不再抗拒自己的親近,甚至有時還會主動靠近,但他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是不想,而是不急。
    江山未穩,敵人環伺。二皇子李湛的毒計剛剛敗露,三皇子李毅雖然損失慘重但未必就此收手。朝堂之上還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複。
    在這種時候,他需要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奪嫡之爭中。等到真正坐穩了太子之位,甚至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寶座,再來好好疼愛自己的妻子也不遲。
    更何況,蕭凝霜雖然對他敞開心扉,但終究還是個傳統的女子。這種事情,急不得,也不能急。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軒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溫聲說道。
    蕭凝霜從他懷中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衫。她的臉頰還帶著淡淡的紅暈,顯得格外嬌豔。
    “那你也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啟程回京。”
    她說著,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那裏,欲言又止。
    “怎麽了?”
    李軒察覺到她的異樣。
    “我…”
    蕭凝霜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猶豫什麽。
    “有什麽話就直說,我們之間還需要這樣吞吞吐吐嗎?”
    李軒笑著起身,走到她麵前。
    “今日與巴圖交戰時,你一個人衝入敵陣…”
    蕭凝霜終於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我在後麵看著,心都要跳出來了。那麽多敵人,萬一有個閃失…”
    她說不下去了,眼中竟有淚光閃爍。
    李軒心中一暖。他沒想到,一向堅強的蕭凝霜,竟會為自己的安危而如此擔憂。
    “我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嗎?”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再說,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有時候隻能以身犯險。我若不親自出馬震懾敵軍,如何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勝?”
    “我知道你武藝高強,用兵如神。”
    蕭凝霜搖搖頭。
    “但你要記住,你不是普通的將領,你是大周的太子,是大周的未來…”
    她頓了頓,聲音越來越小。
    “而且…而且你還是…”
    “還是什麽?”
    李軒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蕭凝霜的臉更紅了,她咬著唇瓣,猶豫了半天,最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輕聲說道:
    “還是我的…我的夫君。”
    說完這句話,她幾乎要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軒怔了怔,隨即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的好凝霜,你終於肯承認我這個夫君了?”
    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在她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你!”
    蕭凝霜又羞又惱,伸手在他胸前輕拍。
    “我說的是正經事,你還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
    李軒強忍著笑意,鄭重地點點頭。
    “夫人教訓得是,為夫以後一定會更加小心,絕不會讓夫人擔心。”
    “誰是你夫人了!”
    蕭凝霜嬌嗔一聲,卻沒有掙脫他的懷抱。
    “剛才不是還說我是你夫君嗎?我是你夫君,你自然就是我夫人了。”
    李軒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
    蕭凝霜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她確實說了那句話,而且是發自內心的。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真正把這個男人當成了自己的夫君?
    也許是從他在白馬寺為自己解圍的時候,也許是從他在朝堂上為自己出頭的時候,又或者是從他用那首《念奴嬌》震撼天下的時候…
    她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不知不覺間,這個男人已經完全走進了她的心裏。
    “好了,時候真的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李軒見她不說話,也不再逗弄她,溫聲催促道。
    “明日啟程回京,路途遙遠,你要保重身體。”
    “嗯。”
    蕭凝霜輕聲應了一聲,卻依然沒有動。
    “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了。”
    她搖搖頭,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他的懷抱。
    走到帳門口時,她忽然回過頭來。
    “李軒。”
    “嗯?”
    “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麽危險,都要以自己的安危為重。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
    她沒有說完,但李軒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答應你。”
    他鄭重地點點頭。
    “不管為了什麽,我都會好好活著,活著回到你身邊。”
    蕭凝霜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李軒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心中湧起一陣暖流。
    有這樣一個女人在身邊,夫複何求?
    翌日,清晨的陽光穿透雲層,為北境的蒼茫大地鍍上了一層金輝。
    帥帳之內,氣氛卻不似天光那般明朗,反而帶著幾分肅殺與凝重。
    蕭淵與蕭騰父子二人,連同幾名核心將領,皆立於帳下,目光齊齊匯聚在主位之上。
    李軒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中的佩劍,動作優雅,神情淡然,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審訊從未發生。
    蕭騰終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巴圖已經招供,人證物證俱在,二皇子李湛勾結外敵、意圖謀害儲君、屠戮邊民,樁樁件件都是通天大罪!”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與殺意。
    “你們起程回京?隻要將這巴圖和那塊令牌呈給陛下,李湛必死無疑!”
    此言一出,帳內眾將紛紛附和,眼中皆是憤慨。
    他們浴血奮戰,保家衛國,卻有皇子在背後捅刀,此事絕不可忍。
    李軒終於停下了擦劍的動作,將長劍歸鞘。
    他抬起眼,環視一圈,目光平靜如深潭。
    “回京,自然是要回的。”
    他淡淡開口。
    “不過,不是去告狀。”
    蕭騰一愣:“那我們……”
    李軒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本宮已經擬好了捷報,即刻便會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城。”
    他頓了頓,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話。
    “捷報上會說,此次能夠全殲匈奴黑狼部,生擒匪首巴圖,皆是二皇兄李湛的功勞。”
    話音落下,整個大帳死一般的寂靜。
    針落可聞。
    蕭騰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殿下!您……您說什麽?把功勞讓給李湛?那個三番兩次要置您於死地的奸賊?”
    “我們死了近三百弟兄,北安郡的百姓更是屍骨未寒!這血海深仇,您要用一份天大的功勞去回報他?”
    他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完全無法理解。
    其餘將領也是麵麵相覷,滿頭霧水,心中充滿了憋屈與不解。
    唯有老將蕭淵,在最初的驚愕之後,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揣摩著什麽。
    李軒沒有理會眾人的嘩然,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兄長問你,若是我們將證據呈上,陛下會如何處置李湛?”
    蕭騰不假思索地答道:“謀害太子,勾結外敵,此乃謀逆大罪,當滿門抄斬!”
    “天真。”
    李軒輕呷一口茶,搖了搖頭。
    “父皇會震怒,會下旨申斥,會剝奪他的兵權,甚至會將他圈禁。但是……”
    李軒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起來。
    “他不會殺了他。”
    “虎毒不食子。在父皇眼中,這終究是他的兒子,是一時糊塗犯下的錯。隻要李湛跪地求饒,痛哭流涕,父皇心一軟,此事便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屆時,李湛不過是損失些羽翼,而我們,卻多了一個在暗中毒恨我們、並且學會了更謹慎的敵人。”
    聽完這番話,蕭騰臉上的激動漸漸褪去,取而代之是沉思與不甘。
    他知道,太子說的是事實。
    李軒放下茶杯,聲音變得幽深。
    “殺人,有很多種方法。直接用刀,是最低級的一種。”
    “而有一種殺人法,叫‘捧殺’。”
    “我們將這份天大的功勞送給他,父皇會怎麽想?”
    “他會想,我這個二兒子,手竟然伸得這麽長,連北境三十萬大軍的動向都能了如指掌,甚至能遙控一場大勝。他會欣慰嗎?不,他隻會感到恐懼。”
    “一個連儲君都敢算計,連外敵都能勾結的皇子,如今又立下如此不世之功,他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父皇會對他,生出前所未有的猜忌與忌憚。”
    “滿朝文武,大皇兄、三皇兄,他們又會怎麽看?”
    “他們會視李湛為頭號大敵,會用盡一切手段去攻擊他,去撕咬他。從此以後,他將成為眾矢之的,再無寧日。”
    李軒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京城洛陽的位置。
    “我們親手將他捧上雲端,讓他沐浴在最耀眼的光芒之下,也讓他承受最猛烈的狂風。”
    “他沒有這個能力,卻坐在這個位置上,每一步都會走錯。到那時,不必我們動手,父皇的猜忌,同僚的攻訐,就會將他撕得粉碎。”
    “從雲端跌落深淵,那滋味,可比一刀殺了他,要痛苦得多。”
    一番話說完,帳內鴉雀無聲。
    蕭騰和一眾將領臉上的不解與憋屈,早已化為了深深的震撼與敬畏。
    他們看著李軒的背影,隻覺得那並非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而是一個運籌帷幄、算盡人心的絕代梟雄。
    “捧殺……”
    蕭淵緩緩吐出兩個字,渾濁的老眼中精光迸射,他終於徹底明白了李軒的用意,臉上露出了既欣慰又驚歎的神情。
    “以功為刃,殺人無形。殿下此計,高明!實在是高明!”
    他對著李軒,心悅誠服地深深一揖。
    “末將,佩服!”
    李軒轉過身,臉上重新掛上了溫和的笑容。
    “所以,這份捷報,不僅要寫,還要寫得情真意切,將二皇兄塑造成一個深謀遠慮、大義滅親的蓋世英雄。”
    他看向蕭騰。
    “現在,你還覺得委屈嗎?”
    蕭騰漲紅了臉,羞愧地低下了頭,躬身行禮。
    “末將愚鈍,謝殿下指點!末將……心服口服!”
    李軒滿意地點了點頭。
    “傳令下去,三日後,大軍拔營,凱旋回京。”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帳幕,望向了遙遠的京城。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