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跨馬遊街”的排場，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發明的，專治各種不服，療效就是讓人眼紅心熱。
    一千號人的千戶所，真正算得上“官”的，掰著手指頭數，也就那十一人！
    八個小旗加上兩個百戶一個千戶。
    千戶所裏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站在營房駐足觀看。
    當然，這百戶所也不是人人都樂見其成。
    比如，王雙王百戶。
    他正陰沉著臉，四平八穩地坐在自己值房的太師椅上。
    門外那喜慶的鑼鼓聲、喧鬧的人聲，聽在他耳朵裏，簡直就是拿指甲刮鍋底，刺耳又鬧心！
    他那條右腿啊，跟裝了電動小馬達似的，不受控製地抖啊抖，抖得腳底下那塊地磚都快被磨平了。
    “媽的！這個王八犢子！”
    王雙心裏頭那叫一個憋屈。
    “雖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可偏偏這小子是個不要命的愣種！”
    “拿身份壓，壓不住他！”
    想起自己那三百貫錢，心尖兒都在滴血。
    “老子花錢買殺手，想著悄咪咪送他上路，結果呢？”
    “屁事沒辦成，銀子打了水漂！”
    “還讓這小子堵在家裏羞辱一頓！”
    “羞辱就羞辱，還跟土匪一樣，把前廳的東西都搬空了！”
    “這口氣，老子咽不下！”
    他越想越氣，一口後槽牙咬得嘎吱作響，恨不得把林澈生吞活剝了。
    可腦瓜子都想炸了，愣是沒琢磨出個萬無一失的陰招來。
    就在今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林澈這混賬玩意兒，風風光光、敲鑼打鼓地走馬上任。
    成了這千戶所裏第十一位官老爺！
    這臉打得，啪啪響！
    林澈騎著馬在千戶所溜達了一圈，享受夠了眾人羨慕嫉妒恨（主要是羨慕）的目光，這才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
    到了營房門口，他一個漂亮的翻身，下了馬。
    “兄弟們！辛苦辛苦！”
    “今兒個事兒多，改明兒！明天我請客，咱們好好搓一頓！酒管夠，肉管飽！”
    五十名兵士齊聲震天吼。
    “祝，小旗大人走馬上任....”
    “祝，小旗大人走馬上任....”
    李墨看著林澈治下的兵士，不由嘖舌。
    這氣勢，倒真有點百戰老兵的意思...
    李墨忍不住打趣道；
    “我說林老弟，你這小旗當得可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
    “別人家小旗上任，都是手下這幫兄弟勒緊褲腰帶湊份子，請老大吃香的喝辣的。”
    “你倒好，反過來了！自掏腰包請他們？”
    “也難怪能帶出這些個好兵...”
    他調侃完，又湊近了些，一臉八卦：
    “不過話說回來，你今兒還有啥要緊事？上任第一天就忙得腳不沾地？”
    林澈神秘兮兮地一笑，一把抓住李墨的手腕，壓低了聲音：
    “嘿嘿，百戶大人，還真有樁天大的好事，想跟您好好合計合計。”
    上次收拾馬三，王禮那事，李墨從中獲利不小。
    一看林澈說得神神秘秘的勁兒，直勾得他心癢癢，便更好奇了。
    “行！我就去你營房坐坐，洗耳恭聽你的‘好事’！”
    “百戶大人，您裏邊兒請！”
    進了營房，林澈麻溜地把其他人都打發走了。
    隻留下牛二、林狗蛋，柳青蓮三個人心腹，讓他們在院子裏站崗放哨，連盔甲都讓他們幫忙卸了。
    這才領著李墨進了房內，兩人隔著個小茶幾，對坐。
    李墨坐下便道；
    “喲，這茶桌我咋看著這麽眼熟?”
    林澈淡淡道；
    “這是王百戶家裏的！”
    李墨一愣；
    “他連這玩意都肯送給你，你兩沒事了？”
    林澈給李墨倒上一杯茶道；
    “上次他不是雇凶要殺我嗎？”
    “我氣不過，去他府上搶的！”
    李墨端起茶杯，悠悠道；
    “你小子可真行啊...”
    “行了，廢話咱們不說了，你剛才說的好事，到底是啥事！”
    林澈的臉“唰”一下就變的嚴肅起來。
    “李百戶您有問題先別問，等我把話說完您在說！”
    李墨被他這開場白唬得一愣，臉色瞬間凝重起來，下意識地點點頭：
    “行，你說。”
    林澈身子往前傾了傾，聲音壓得隻有兩人能聽見：
    “我這兒有獨家猛料，絕對可靠！王雙那老小子，快不行了！”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李墨的反應，果然看到對方瞳孔猛地一縮：
    “您想想，王家在臨康縣盤踞這麽多年，那產業，田莊鋪子，肥得流油！”
    “他要是蹬腿兒了，這塊大肥肉，您老哥，有沒有本事一口全吞了？”
    “嘶——！”
    李墨倒吸一口涼氣，那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今早還看見王雙了，那小子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怎麽看也不像馬上要死的人。
    除非...
    林澈這家夥，是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啊！
    誰要是跟他結了梁子，晚上睡覺都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枕頭底下得藏把刀！
    李墨後怕的冷汗都下來了，暗自慶幸：
    “還好這小子跟我是盟友....”
    “要是沒上次馬三那檔子事，哪天老子一抽風得罪了他，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陣後怕勁兒過去，一股巨大的狂喜又“噌”地冒了上來！
    他跟王雙，那可是多年的老冤家，死對頭！
    王家的家產？
    那可不是一般的多！
    想想都讓人流口水！
    他伸出手指，輕輕在茶幾上敲了兩下，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老弟，隻要王雙他…‘沒了’！”
    “老哥我打包票，能把王家那點家底兒，連鍋端！”
    “到時候，咱們哥倆兒，二一添作五，平分！怎麽樣？”
    林澈沒有很激動，仿佛一切都順理成章，淡淡道；
    “四成，我隻要四成！”
    “千戶大人那，恐怕也得送一份。”
    李墨點點頭；
    “那是自然，等年關過了，就要收拾黑雲寨了！”
    “這軍械糧餉一直是陸千戶頭疼的事，隻要這事解決了，陸千戶肯定會重用你的...”
    兩人一拍即合。
    李墨也是個明白人，知道啥該問啥不該問。
    他啥也沒多說，拍拍屁股起身告辭。
    過程？
    細節？
    不重要！
    重要的是結果...王雙死！
    至於怎麽死？
    那是林閻王該操心的事兒！
    送走了李墨，林澈心情大好。
    他讓李勇帶著兵士歇著，吩咐林狗蛋二牛進行采買。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必須慶祝！
    當天晚上，千戶所營房內燈火通明，肉香四溢。
    五十名兵士圍成一團，甩開腮幫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吹牛打屁，笑聲差點把校場震碎。
    那叫一個痛快！
    這之後的日子，林澈這小旗當得也算有模有樣。
    每天訓練照舊，不知不覺，年關的腳步聲也近了。
    臨康縣家家戶戶開始飄出準備過年的煙火氣兒，千戶所也要放年假了。
    家的小院裏，柳香，如夢，如仙，也開始忙活起來，掃塵、備年貨，小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滿足和希望。
    這個年，對林家來說，注定是風光無限好的一個新起點。
    至於王雙？
    嗯，那已經是林澈計劃書上的待辦事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