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一邊說著“算了”。
    但那雙老謀深算的眼睛就跟裝了雷達似的，精準捕捉到林澈屁股剛離座兒零點零一厘米的瞬間。
    “林小旗！”
    陸良一臉“痛失愛將”的表情。
    “本官原本想著，你出任百戶！”
    “說不定還能榮升千戶，本官若一直在保定地界，定要為國舉才！”
    “發掘你這塊埋沒在臨康的...金玉石！”
    “這是何等快意之事啊！”
    “可惜啊可惜…”
    他搖著頭，仿佛林澈的錦繡前程已經跟著他的先鋒將軍一起飛走了。
    “老夫怕是等不到那一天嘍！”
    “這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林澈心裏的小人兒已經在瘋狂翻白眼了：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暗示加威脅：
    小子，想順利升官發財不？
    想的話，就麻溜兒地給我把這事解決了！
    要是不解決嘛……
    嘿嘿，你晉升的路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出現攔路虎，讓你感受一下什麽叫“仕途坎坷”。
    陸良這招，簡直是軟硬兼施的典範，前頭塞顆甜棗。
    後頭跟著一悶棍，逼得林澈不上他的“賊船”都不行。
    林澈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
    得，這老小子是鐵了心要拉自己下水。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掛上真誠的笑容。
    身子重重地坐回椅子上，仿佛剛才想溜的不是他。
    “哎呀！”
    “聽千戶大人您這麽一說，下官這心裏，真是……百感交集！”
    林澈捂著手臂，表情管理十分到位。
    “下官這點小傷，想來回家灌兩副苦藥湯子也就好了。”
    “千戶大人您肩負國事，為國舉賢，下官就算拖著這病體殘軀，爬也得爬著去替您分憂啊！”
    “好！”
    “說的好！”
    陸良一聽這話，那張臉瞬間多雲轉晴。
    他豎起大拇指，對著林澈就是一頓猛誇：
    “好！林小旗！就衝你這胸懷，這覺悟！”
    “本官就知道，你前途無量！”
    林澈臉上保持著那副“感恩戴德”的笑容。
    心裏的小人兒卻早就把陸良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好你個老小子！”
    “逼人上梁山還帶現場畫大餅的！”
    “算你狠！”
    不過，他林澈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心裏琢磨著那條亙古不變的真理：
    “凡有大事，必有大利！”
    這事接就接了，一來能讓陸良欠個天大的人情。
    以後晉升路上少點絆子。
    二來嘛，這渾水裏頭，指不定就能摸出幾條意想不到的大魚來，畢竟他還兼著莫桑給的錦衣衛差使！
    於是，林澈參與這事兒，就在一片“賓主盡歡”的祥和（虛偽）氣氛中拍板定案了。
    陸良顯然早有準備，繼續道；
    “保定府，府衙那邊派的人眼瞅著也快到了！”
    “到時候，你們可要相互配合好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澈忙不迭的點頭：
    “府衙那邊派來的官差，必定是武藝超群、智勇雙全、人中龍鳳....”
    他能想到的馬屁詞兒一股腦往外蹦。
    心裏的小人兒卻在瘋狂吐槽：
    “我呸！”
    吹得天花亂墜！真那麽厲害，還用得著拉上我？“
    “這擺明了是派個人形攝像頭來盯著我！”
    “怕我磨洋工出工不出力？”
    “還是怕我這把‘刀’太鋒利，一不小心捅出大簍子？”
    “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也不知道府衙派來的人是個什麽成色？”
    “是繡花枕頭還是真有兩把刷子？”
    林澈的疑惑沒持續多久，府衙派來的人，就閃亮登場了。
    陸良給他們做了個簡單的介紹：
    “這位是保定府的總捕劉勇。”
    “這位，就是本官跟你提過的，千戶所小旗林澈，少年英才，此次協助你偵辦此案。”
    這位劉總捕，約莫四十來歲年紀，身材強壯結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那兩道法令紋。
    深得如同用刻刀狠狠劃上去的，估計蚊子飛過去都能崴了腳。
    雖然是保定府總捕，但也屬官員序列裏的“不入流”，連個正經品級都沒有，但這架子端的，比一品大員還足！
    跟林澈見禮時，這位劉總捕大人隻是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至於拱手？
    那是什麽？
    不存在的。
    陸良交代了幾句“精誠合作，早日破案”的場麵話，就把這對“破案搭檔”打發走了。
    一走出花廳，林澈剛邁開步子，就感覺兩道實質性的目光，“唰”地掃射過來。
    沒錯，正是那位劉總捕，他一邊走，一邊用眼角餘光斜睨著林澈，那眼神，充滿了審視、懷疑，還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優越感？
    “咳咳。”
    劉總捕清了清嗓子，那聲音幹巴巴的：
    “林小旗！”
    他特意在“小旗”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聽起來有點陰陽怪氣。
    “想必以前破過不少驚天動地的大案吧？”
    “說出來，也讓本官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那語氣，仿佛在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兒會不會開航天飛機。
    林澈心裏的小人兒已經笑趴了：
    “就您這‘見識’還用長？”
    “再長就長到外太空去了！”
    但他臉上笑容不變，甚至更加謙遜：
    “劉總捕您說笑了！”
    “您是這方麵的行家，我不過是一介武夫！”
    “那懂得這些，不過是千戶大人抬舉，才有幸和你一起共事！”
    他把姿態放得極低：
    “這事，全憑劉總捕您運籌帷幄！”
    “您說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說打狗，我絕不攆雞！”
    “您就發話吧，咱們怎麽幹？”
    劉總捕大概沒料到林澈這麽“識相”，這麽“滑溜”，既不吹牛也不硬頂。
    他臉上那副“我很牛”的表情有點無處安放，隻能幹笑了一下道；
    “既然如此我們就去案發駐地看看！”
    “離這也不遠，就五十裏！”
    “不知，林小旗是否一同前去？”
    那語氣，仿佛帶著林澈是個累贅。
    “去！必須去！”
    林澈回答得斬釘截鐵，這個關係到他的官途，能不去！
    “跟著您這樣的高手去現場，那就是最好的學習機會！千載難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