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以命作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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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還是不選?
    理智在告訴他這太瘋狂了!
    為了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為了那點可笑的、在亂世裏一文不值的道德感,去燃燒自己寶貴的生命?
    不值!
    但那對母子蜷縮死去的畫麵,燒紅的烙鐵一般,在他腦子裏翻來覆去地滾。
    選最優解?搶走那半塊餅,活下去?
    他會變成一頭隻知道吃的野獸,一個活在悔恨和噩夢裏的行屍走肉。
    那樣的活著,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江源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布滿了血絲。
    他穿越到這個該死的時代,不是為了變成自己最鄙視的畜生!
    “嗬……”
    他忽然笑了,笑得瘋,笑得狠。
    去他媽的理智!
    去他媽的最優解!
    老子讀過書!老子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
    有些東西,比命,更重要!
    “我確認!”
    江源對著腦海中的星圖,發出了穿越以來,最用力,也最堅定的咆哮!
    “給我推演!”
    【指令確認。】
    【“逆勢推演”啟動,消耗壽命:一個月。】
    【算力扣除中……】
    一瞬間,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魂,猛地向外一扯!
    一種骨髓都被抽空的虛弱,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身體的每一寸!
    心髒先是死寂一瞬,隨即瘋了一樣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碎胸骨。
    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扣除完畢。】
    【推演……開始!】
    下一秒,難以計量的龐大信息流,決堤天河,轟然砸進他的腦海!
    一幅完整的莊園輿圖!
    哪裏牆根最薄,哪裏藏著暗門,哪裏是流寇的哨點,哪裏堆著柴火……所有細節,三維立體,清晰得嚇人!
    接著,是七個流寇的底細!
    領頭的獨眼龍,李大疤,以前是官軍的夥夫,疑心重,手黑,骨子裏卻怕鬼神!
    長麻子的王二,手上有人命,老家一個寡婦,被他逼得跳了井!
    最年輕的瘦猴,膽子最小,一有動靜第一個就想溜!
    他們的作息規律,他們的巡邏路線,他們的心理弱點……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最精準的情報,分毫不差!
    最後,是一套狠到極致的作戰方案!
    環環相扣!攻心為上!
    如何用竹筒和地勢,造出鬼哭狼嚎!
    如何利用潮濕的朽木和一種名為“鬼見愁”的毒菌,製造出能讓人產生幻覺的濃煙!
    如何利用油脂和白磷粉,在黑夜中點燃幽幽的“鬼火”!
    整套方案,不需要他與流寇有任何身體接觸,隻憑攻心之術,便可將這七個亡命徒徹底嚇潰!
    “呼……呼……”
    江源大口喘著氣,渾身冷汗跟水洗過一樣。
    他扶著一截斷牆,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
    一個月壽命的代價,換來了這套天衣無縫的“劇本”。
    值了!
    他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視線無意中落到旁邊一窪黑臭的積水上。
    水麵倒映出一張臉。
    蒼白,憔悴,眼窩深陷。
    最讓他心髒驟停的,是那張臉的鬢角處,一撮頭發,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如霜似雪!
    銀絲!
    江源的手僵在了半空。
    這就是……代價嗎?
    他才二十五歲啊!
    一股巨大的恐懼和悲涼湧上心頭,但他旋即又將這股情緒死死壓了下去。
    沒工夫悲春傷秋了。
    “劇本”到手,該去找“演員”了。
    他強撐著站直身體,按照腦海中地圖的指引,踉踉蹌蹌地向南邊的山林走去。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他總算在一棵快死的槐樹下,看見了那對母子。
    和推演畫麵裏一模一樣。
    年輕的母親麵色蠟黃,嘴唇幹裂,懷裏緊緊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像是抱著全世界最後的珍寶。
    母子倆都瘦得脫了相,眼神空洞,仿佛生命之火隨時都會熄滅。
    聽到腳步聲,那婦人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警惕和絕望。
    她下意識地將孩子抱得更緊,另一隻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裏,藏著她們最後的口糧。
    江源停下腳步,沒有再靠近。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可能徹底擊潰這個女人最後的心理防線。
    他沒有像推演中那樣撲上去搶奪。
    而是彎下腰,從路邊一叢不起眼的草窠裏,摘下幾顆紫紅色的、指甲蓋大小的野果。
    這是“天命”的知識庫裏,標注為無毒可食用的“蛇莓”。
    他將野果在自己破爛的衣角上擦了擦,然後慢慢伸出手,攤開掌心。
    “別怕。”
    “我沒有惡意。這個,能吃。”
    婦人愣住了。
    她死死盯著江源掌心的那幾顆野果,又看了看江源那張雖然憔悴但並無凶光的臉,眼中滿是疑惑和不解。
    在這人吃人的亂世,竟然還有人……會主動給別人食物?
    她不敢信。
    江源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等著。
    許久,婦人懷裏的孩子動了動,發出微弱的呻吟,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源手裏的野果,下意識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這個細微的動作,終於讓婦人下定了決心。
    她沒有去接,而是用嘶啞的聲音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做什麽?”
    江源收回手,將一顆蛇莓放進自己嘴裏,慢慢咀嚼,咽下。
    “我叫江源,一個路過的讀書人。”
    他看著婦人,聲音不大。
    “張家嫂子,從宛城逃難過來,不容易吧。”
    婦人的身體猛地一顫,瞳孔驟然收縮!
    他……他怎麽知道自己姓張?還知道自己是從宛城來的?
    宛城前幾日被黃巾攻破,她和丈夫帶著孩子連夜出逃,路上丈夫為了保護她們母子,被亂兵砍死。她一路乞討,九死一生才逃到這裏。
    這些事,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江源沒理會她的驚駭,視線轉向她懷裏的孩子,放柔了聲音。
    “我還知道,你家小郎君,小名叫石頭,對不對?”
    婦人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炸了!
    如果說知道她的姓氏和來曆,還可能是猜的,或者從哪裏聽說的。
    可連自己兒子最私密的小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這已經超出了常理的範疇!
    眼前這個落魄的年輕人,在她眼裏,瞬間變得高深莫測,甚至……帶上了點鬼神的味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婦人聲音發顫,臉上血色盡失。
    “我是能帶你們活下去的人。”
    江源沒正麵回答,指了指孩子額頭上正在滲血的劃傷。
    “這是逃跑時摔的吧?不處理,會發炎潰爛,在這亂世,一道小傷口,也可能要了命。”
    說完,他轉身在草叢裏翻找。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株葉片肥厚、開著小黃花的植物。
    馬齒莧。
    最尋常的野菜,也是最好的消炎止血藥。
    江源把葉子在幹淨石頭上砸成爛泥,端到婦人麵前。
    “敷上去,能止血,還能退熱消腫。”
    這一次,婦人沒有再猶豫。
    她看著江源清澈的眼,看著他手裏那團綠色的藥泥,心裏的冰牆終於塌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藥泥,輕輕地、溫柔地敷在兒子“石頭”的額頭上。
    冰涼的觸感讓孩子舒服地哼了一聲,緊皺的眉頭也鬆開了。
    婦人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抬起頭,看著江,嘴唇囁嚅著,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了兩個字。
    “謝謝……”
    “不必。”
    江源看向漸漸沉下來的天色,直接切入正題。
    “張嫂子,今晚,是睡在這兒聽天由命,等著餓死或者被野獸叼走。”
    他的視線轉向遠處那座廢棄莊園的黑影。
    “還是跟我去一個地方,賭一把?”
    “賭?”張氏有些茫然。
    “賭一個能吃飽飯,能睡在屋簷下的機會。”
    江源的聲音裏有種讓人沒法拒絕的力量。
    “那座莊園,被一夥流寇占了。人不多,七個。莊園後廚裏,有米,有麵,有我們活命要的一切!”
    一聽“流寇”,張氏剛泛起一絲血色的臉又白了回去,眼裏才燃起的火苗,瞬間被恐懼澆滅。
    “流寇?那……那我們怎麽……”
    “硬碰硬,是送死。”
    江源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但對付他們,有時候,用不著刀。”
    他不再多言,轉身帶領著將信將疑的張氏母子,摸進了莊園外的一片竹林。
    夜色更深。
    江源動作飛快。
    他挑了幾根最幹最粗的竹子,用石片費力地砍斷,截成幾段。
    又在竹筒一頭,小心削出尖銳的豁口。
    張氏和石頭躲在後麵,看著江源怪異的舉動,滿心都是不解和惶恐。
    他做這些……做什麽用?
    江源沒有解釋。
    他又找來爛木頭,刮下腐朽的木屑,混上幾種有怪味的葉子,用破布包成幾個拳頭大的包。
    夜,徹底黑了。
    遠處莊園亮起火光,傳來流寇們喝酒劃拳的嚷嚷聲,還有女人的哭聲。
    張氏嚇得渾身發抖,死死捂住兒子的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江源卻像是沒聽見,眼神平靜得嚇人,專注地做著最後的準備。
    一切,都在按照“劇本”進行。
    就在這時!
    莊園裏傳來一聲粗野的吼叫,是那個獨眼龍李大疤的聲音,他喝得醉醺醺的。
    “都他娘的別喝了!王二,瘦猴!跟我去莊子外頭撒泡尿,順便巡一圈!別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
    時機,到了!
    江源瞳孔驟然一縮,他猛地回頭,壓著嗓子,對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張氏下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種不容反抗的威嚴,一個字一個字,鑿進了張氏的腦子裏。
    “張嫂子,聽我說。”
    “接下來,一步都不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