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章 狼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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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龍崗的校場上,黃土漫天。
    數百名衛部青壯,手裏攥著削尖的木槍,正跟著虎衛教官的號子,一遍遍重複著刺、挑、劈這些枯燥的動作。
    汗水把他們身上那點破爛衣衫黏在皮膚上,胳膊酸得快要斷掉,卻沒有一個人吭聲。
    工分兌換表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衛部操練一日,記二工分。操練出挑者,加一工分!
    江源立於高台,視線緩緩掃過隊列。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個鐵塔似的漢子身上。
    那人三十出頭,臉上橫著一道刀疤,讓他整張臉都透著股凶悍。他沒什麽花裏胡哨的架勢,可每一次出槍,都快、準、狠,帶著一股子從死人堆裏滾出來的血腥氣。
    他的動作,甚至比那虎衛教官還要幹淨利落!
    “奉孝,那人是誰?”江源側過頭。
    郭嘉飛快地翻動手裏的名冊,找到了那個名字。
    “老師,此人趙鐵柱,並州來的流民,冊子上記的是……曾在邊軍當過夥夫。”
    “夥夫?”
    江源笑了。
    這身殺人的本事,可不是在灶台後麵顛勺能練出來的。
    操練結束,江源走下高台,徑直朝著那漢子走了過去。
    趙鐵柱見他過來,下意識地收槍挺立,眼神卻躲閃著,不敢與他對視。
    “抬起頭。”江源的聲音很平。
    趙鐵柱身子一僵,這才慢慢抬起了頭。
    江源盯著他那雙寫滿了風霜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稷下學宮,衛部校尉。”
    “護我稷下,安我鄉鄰!”
    趙鐵柱猛地瞪圓了雙眼,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衛部成員,全都投來了又妒又羨的目光。
    校尉!
    那可是官!
    工分表上寫著,校尉一日的工分,是他們的十倍!
    “噗通!”
    趙鐵柱一條腿重重跪在地上,嗓子嘶啞得不成樣子。
    “先生看得起,俺鐵柱這條命,往後就是學宮的!”
    江源剛把他扶起來,一個商人打扮的漢子就一陣風似的跑過來,湊到郭嘉耳邊說了幾句。
    郭嘉的臉“唰”一下就白了,聲音都變了調。
    “老師!出事了!”
    他死死壓著嗓子,語速快得像在倒豆子。
    “張世平在南陽的商路眼線傳回死信!”
    “盤踞黑風山的五百悍匪,傾巢而出!匪首‘黑山’,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們來的方向……就是我們臥龍崗!”
    話音落下,整個校場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死寂。
    五百悍匪!
    那是什麽概念?
    足夠把一個小縣城來回屠幾遍了!
    方才還滿心歡喜的衛部眾人,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不少人腿肚子已經開始篩糠。
    他們是來掙工分吃飯的,不是來跟殺人不眨眼的土匪玩命的!
    江源的臉上,卻尋不到半點波瀾。
    他隻是點了下頭,吐出兩個字。
    “備戰。”
    ……
    夜深。
    學宮最大的木屋裏,燈火通明。
    一張巨大的沙盤擺在屋子正中,上麵的泥土和石塊,分毫不差地還原了臥龍崗周遭的地形。
    江源、郭嘉、趙鐵柱三人,已經圍著沙盤站了整整一個時辰。
    “賊首黑山,有勇無謀。”郭嘉的手指點在沙盤的一條小路上,“他仗著人多勢眾,定會走這條近路,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趙鐵柱的眼睛,則死死釘在學宮大門的位置,聲音又沉又穩。
    “先生讓建的那些土牆和壕溝,看著亂七八糟,其實全是殺招。”
    “賊人隻要衝進來,隊形馬上就會被衝散。”
    “我已經讓五十個弓手埋伏在新起的哨塔上,隻等他們進來,就叫他們有來無回!”
    江源聽著兩人的分析,偶爾點頭,手指在沙盤上輕輕一點,吐出一兩個詞。
    “這裏,加一道拒馬。”
    “這處壕溝,再挖深三尺。”
    “把庫裏那幾桶桐油,全搬到主院牆後頭。”
    三言兩語,便將整個防禦的缺口,補得滴水不漏。
    木屋的窗外,一道青衫身影,如同一尊石像,靜靜立著。
    徐庶看著屋內的景象,胸口翻江倒海。
    沒有驚慌,沒有混亂。
    隻有冷靜到讓人膽寒的分析,和高效到令人發指的部署!
    情報、謀劃、將領、戰術……
    這哪裏是什麽草台班子?
    這分明是一台咬合精準,隨時準備收割人命的戰爭絞肉機!
    他一直信奉的“仁義王道”,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蒼白。
    ……
    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扯碎了黎明的安寧!
    黑風寨的五百悍匪,像一股黑色的泥石流,呼嘯著衝向臥龍崗!
    為首的賊首黑山,身高八尺,拎著一柄開山大斧,一馬當先。
    “轟!”
    學宮那道看著就不怎麽牢靠的木柵欄,被他一斧子劈得四分五裂!
    “哈哈哈!什麽狗屁稷下學宮,紙糊的一樣!”
    黑山狂笑著衝了進去,眼裏的貪婪幾乎要燒出來。
    “弟兄們!給老子衝!殺了那個姓江的,裏麵的金子女人,全是你們的!”
    賊匪們嗷嗷叫著,一窩蜂地湧了進去。
    可下一秒,所有人的笑聲,都卡在了嗓子眼。
    眼前,根本不是什麽坦途!
    而是一道道半人高的土牆,一條條黑不見底的壕溝,還有無數根削尖了的木樁!
    整個莊子內部,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五百人的隊伍,瞬間被切割得七零八落,陣型大亂!
    “怎麽回事?!”
    “路呢?路怎麽沒了!”
    “別他娘的推老子!老子掉溝裏了!”
    混亂中,賊匪們擠成一團,徹底沒了章法,一身的銳氣泄了個幹淨。
    就在此時!
    “放箭!”
    一座新建的哨塔上,趙鐵柱冷酷地揮下了手臂。
    咻咻咻——!
    箭矢破空,發出死神的尖嘯!
    那些前幾天還在為工分揮汗的衛部隊員,此刻依托著地利,將手裏的弓弩變成了最致命的收割利器!
    “噗嗤!”
    “啊——!”
    慘叫聲,響成一片!
    亂作一團的賊匪,成了最完美的活靶子,一排排地倒在血泊裏。
    徐庶就站在趙鐵柱身後,親眼看著這一切。
    他看見那些衛部隊員的眼中,沒有恐懼。
    隻有捍衛家園的決絕,和對入侵者的刻骨之恨!
    他們是為“工分”而戰,更是為了身後那個能讓他們吃飽穿暖,活得像個人的家而戰!
    “以利驅人,則無忠勇……”
    徐庶喃喃自語,他信了一輩子的聖賢道理,在這一刻,被眼前滾燙的現實,砸了個粉碎!
    “啊啊啊!廢物!一群廢物!”
    賊首黑山看著自己的手下像麥子一樣被收割,雙眼血紅,徹底瘋了!
    他不再管那些潰散的手下,而是死死盯住了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主院!
    江源,就在那裏!
    “小的們!跟我來!擒賊先擒王!”
    黑山暴喝一聲,拎著大斧,親率剩下最精銳的百名悍匪,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朝著主院發起了決死衝鋒!
    他們撞開拒馬,跳過壕溝,一路勢如破竹!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黑山甚至能看清主院台階上,那個負手而立的年輕身影!
    他臉上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開山斧!
    就在此時!
    江源,抬起了手,輕輕揮下。
    “點火。”
    轟——!
    早已被桐油澆透的壕溝,被一支火箭瞬間引燃!
    一道三米多高的火牆,拔地而起!
    那熾熱的烈焰,像一條咆哮的火龍,瞬間將黑山和他最精銳的百名悍匪,徹底吞噬!
    火牆內外,是兩個世界!
    牆外,死一般的寂靜。
    牆內,是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慘嚎!
    徐庶站在高塔上,看著那道將黑夜照得亮如白晝的火牆,看著那些在烈火中掙紮扭曲的人影,一張臉,慘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