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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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春節的全部記憶,似乎都浸在臘月的煙火氣和除夕夜的鞭炮聲裏。那時的冬天比現在冷得多,屋簷下的冰棱能結到半尺長,但村裏的熱鬧勁兒卻能把寒氣都烘暖。從臘月初開始,家家戶戶就忙著"忙年",殺豬囤肉、掃屋備菜、貼聯放炮,直到除夕夜守歲的鞭炮聲響徹山穀,才算把年味兒推到最濃。如今再想起那些日子,才明白所謂年味,其實是藏在煙火裏的期盼,是刻在歲月裏的溫暖,隻是隨著成長,我們漸漸弄丟了感知它的觸角。
每年剛進臘月,村裏的空氣裏就開始飄著不一樣的味道。那是豬肉的脂香、糖果的甜香、鬆枝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的氣息,老人們說這是"年味兒"開始發酵了。我家的忙年總是從爹磨殺豬刀開始,那把用了十幾年的殺豬刀被他從工具箱裏翻出來,在磨刀石上"沙沙"地磨,刀刃要磨到能映出人影才算數。"過兩天先殺咱家的豬,留點鮮肉過年,剩下的醃成臘肉。"爹邊磨邊說,唾沫星子隨著說話的節奏濺在磨刀石上,混著磨出的鐵粉,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殺豬那天是村裏的大日子。天還沒亮,爹就和幾個叔伯蹲在豬圈旁抽煙,商量著怎麽把豬趕出來。娘和嬸子們在廚房忙活著,燒熱水的大鐵鍋冒著白汽,把廚房的玻璃窗都熏得模糊。我和鄰居家的遠遠擠在豬圈門口看熱鬧,那頭養了一年的黑豬似乎知道了什麽,在圈裏焦躁地轉圈,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哼聲。"別怕,等下就有肉吃了。"遠遠拍著我的肩膀安慰,其實他自己的手也在發抖。
男人們合力把豬從圈裏拖出來時,豬的嚎叫聲能傳遍半個村子。爹拿著放血刀走上前,手起刀落幹脆利落,鮮紅的豬血順著刀刃流進早已備好的瓷盆裏。我嚇得捂住眼睛,卻又忍不住從指縫裏偷看,看爹和叔伯們把豬抬進木製的"腰盆"裏燙毛,看他們用刮毛刀把豬刮得白白嫩嫩,看梯子把豬倒掛起來剖腹取內髒。整個過程忙碌又有序,像是一場代代相傳的儀式,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需要刻意安排。
殺豬後的幾天,娘會把豬肉分門別類地處理。五花肉切成大塊,用鹽、花椒、八角醃漬後,掛在房梁下的通風處;裏脊肉切成薄片,用醬油醃好,裝在陶盆裏冷藏;排骨剁成小段,一部分留著過年燉菜,一部分和著玉米、蘿卜煮成肉湯,分給鄰裏嚐嚐鮮。最讓我期待的是豬油,娘把豬板油切成小塊,在大鐵鍋裏慢慢熬,熬出的豬油雪白細膩,裝在瓦罐裏,能吃到來年開春。熬油時的油香飄得最遠,鄰居家的孩子會循著香味跑過來,娘總會用筷子夾塊油渣給我們,燙得我們直咧嘴,卻舍不得鬆口。
除了殺豬囤肉,買年貨是忙年裏另一件大事。臘月初十左右,爹會挑著兩個空籮筐,帶著我去鎮上趕集。鎮上的集市比平時熱鬧十倍,到處都是"年貨攤":紅紙上印著金字的春聯掛滿了攤位,有"春風入喜財入戶"的吉祥話,也有"五穀豐登家宅旺"的祈願語;鞭炮攤前堆著成串的鞭炮,從細如發絲的"滴滴金"到粗如手腕的"大地紅",琳琅滿目;糖果攤更是我的天堂,水果糖、酥心糖、芝麻糖堆成小山,老板娘用玻璃罐分裝著,陽光透過玻璃照在糖上,閃著誘人的光澤。
爹總會先買春聯和福字,他說要挑字跡工整的,貼在家裏才體麵。然後是鞭炮,他會買兩掛大的"大地紅",留著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放,再買些小鞭炮給我們孩子玩。輪到買糖果時,他會讓我自己挑,我每次都把口袋塞得鼓鼓囊囊,有橘子味的硬糖、帶芝麻的酥糖,還有能吹泡泡的口香糖。爹還會買些脆梨和橘子,裝在籮筐底層,用稻草蓋好,說要留著過年招待客人。回程的路上,我坐在籮筐邊,嘴裏含著糖,看爹挑著擔子在田埂上走,籮筐裏的糖果隨著腳步"嘩啦"作響,像是年的序曲在提前奏響。
隨著臘月的日子一天天往後數,忙年的節奏會越來越快。臘月二十四那天,娘說"灶王爺要上天述職",得徹底打掃屋子,不能讓灶王爺看見家裏邋遢。於是全家上陣大掃除:爹爬上梯子擦房梁上的灰塵,娘跪在地上擦炕沿,我則負責擦窗戶玻璃。娘會把平時不常用的被褥、衣物都翻出來,在太陽下曬得暖暖的,棉絮裏的陽光味能香好幾天。
掃屋最麻煩的是清理蛛網和灰塵。爹會用綁著竹竿的掃帚,把房梁、牆角的蛛網一一掃幹淨,灰塵像雪花一樣飄落,嗆得我們直咳嗽。"慢點掃,別把祖宗牌位上的灰也掃掉了。"奶奶在一旁叮囑,她會用幹淨的布輕輕擦拭供桌上的牌位,嘴裏念念有詞地祈禱。我踩著小板凳擦窗戶,玻璃上的冰花融化後留下一道道水痕,擦完後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屋裏一下子亮堂了許多。
掃完屋就開始備年菜了。娘會提前蒸好饅頭、包子和年糕,饅頭要蒸得白白胖胖,上麵點個紅點;包子有肉餡的、菜餡的,要蒸兩大籠屜;年糕則是糯米做的,切成方塊,用糖水泡著,寓意"年年高"。這些麵食要放在陶缸裏,用幹淨的紗布蓋好,能吃到元宵節。我最愛幫娘揉麵團,雖然總把麵粉弄得滿臉都是,但看著麵團在手裏慢慢變光滑,心裏就美滋滋的。
炸年貨是最熱鬧的環節。娘會把肉切成條,裹上澱粉和雞蛋液,下到熱油裏炸成酥肉;把蘿卜切成絲,拌上麵粉炸成素丸子;把豆腐切成小塊,炸得金黃酥脆。炸年貨時,廚房的油煙能飄出半條街,鄰居家的嬸子會端著碗過來,"給我嚐嚐你家的手藝",娘就笑著用筷子夾些放進碗裏,嬸子也會回贈些自家炸的麻花,你來我往間,年味兒就更濃了。
我和遠遠總愛在廚房門口轉悠,等著吃剛出鍋的酥肉。娘炸好一塊就會先給我們嚐,燙得我們左右手來回倒,嘴裏"嘶嘶"地吸氣,卻舍不得吐出來。"慢點吃,沒人搶。"娘笑著拍掉我們身上的麵粉,眼裏的笑意比酥肉還甜。遠遠他娘炸的丸子最好吃,外酥裏嫩,他總會偷偷藏幾個帶給我,我們躲在柴房裏分享,看陽光從柴房的縫隙裏照進來,把丸子的影子投在牆上,像一個個小月亮。
臘月二十九那天,家家戶戶開始貼春聯。爹會先在門框上抹上熬好的麵糊,我負責遞春聯,娘則站在遠處指揮:"往左點,再往上點,對齊了。"貼春聯有講究,上聯要貼在右邊,下聯貼在左邊,橫批貼在門楣中間,不能貼反。貼完大門貼房門,貼完房門貼窗戶,連豬圈和雞窩都要貼上"六畜興旺"的小條幅。最後貼福字,有的正著貼,有的倒著貼,奶奶說倒著貼是"福到"的意思。看著紅通通的春聯貼滿屋子,心裏就會湧起莫名的歡喜,好像這紅色真能把晦氣都趕走。
貼完春聯,娘會把新衣服拿出來,放在我的床頭。那是她提前半個月就開始做的新衣,用的確良布料做的上衣,深藍色的褲子,還有一雙新布鞋。我會把新衣服摸了又摸,卻舍不得提前穿,要留到大年初一早上才穿。遠遠也有新衣服,是他城裏打工的姐姐買的,帶著拉鏈的夾克衫,在村裏算是時髦貨,他會穿著新衣服在我麵前轉圈,得意地問:"好看不?"我們互相炫耀著新衣服,盼著大年初一快點來。
臘月三十這天是全年最忙碌也最熱鬧的日子。天還沒亮,爹就叫我起床,說要去給祖先上墳。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跟著爹往村後的祖墳地走。路上的積雪還沒化,踩上去"咯吱"響,爹挑著擔子,一頭是供品,有饅頭、水果、白酒,另一頭是燒紙和鞭炮。寒風刮在臉上像小刀子,我縮著脖子跟在爹身後,看他的腳印在雪地上延伸,像一串省略號。
到了祖墳地,爹先把供品擺好在墳前的石頭上,然後點燃三炷香,插在墳頭的土裏。"爺爺奶奶,回家過年了。"他邊說邊把燒紙鋪開,用石頭壓住四角,點火燒起來。火苗在寒風中跳動,紙灰被風吹得四處飄散,爹說這是祖先在"收錢"了。我學著爹的樣子磕頭,額頭磕在凍硬的土地上,冰涼刺骨。燒完紙,爹會在墳前放一掛小鞭炮,劈裏啪啦的聲響在山穀裏回蕩,像是在告訴祖先們,家裏要過年了。
上完墳回家,娘已經做好了早飯,是紅糖雞蛋麵,每人碗裏兩個雞蛋,寓意"團團圓圓"。吃完早飯,全家就開始準備年夜飯的食材。爹負責殺雞宰魚,娘負責洗菜切菜,我則在旁邊幫忙遞東西。廚房裏蒸汽騰騰,案板上擺滿了各種食材:翠綠的青菜、鮮紅的辣椒、雪白的豆腐、金黃的雞塊,還有那條養在水盆裏的大鯉魚,尾巴一甩一甩的,等著成為年夜飯的主菜。
下午開始,村裏的鞭炮聲就斷斷續續響起來了。遠遠會跑來找我,手裏拿著小鞭炮,我們把鞭炮拆成單個的,用香點燃引線,再扔出去,聽著"啪"的一聲炸響,嚇得趕緊跑開,然後又笑著跑回來撿沒炸響的啞炮。女人們則在各自家裏忙碌,廚房裏傳來切菜聲、炒菜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像是一場沒有指揮的交響樂,熱鬧又和諧。
傍晚時分,年夜飯開始上桌了。我家的年夜飯總是格外豐盛:紅燒鯉魚擺在中間,寓意"年年有餘";燉得爛爛的雞塊冒著熱氣,是用自家養的土雞做的;炒青菜綠油油的,象征"清清白白";還有豆腐丸子、炸酥肉、蒸扣肉,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娘還會端上一盤餃子,裏麵包著硬幣,誰吃到硬幣就寓意來年財運亨通。我和弟弟搶著吃餃子,希望能吃到硬幣,吃到了就興奮地舉起來給大家看,引得全家哈哈大笑。
吃年夜飯時,爹會打開一瓶白酒,和爺爺慢慢喝著,聊著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打算。娘和奶奶則給我們夾菜,把雞腿、魚肉都往我們碗裏塞。窗外的鞭炮聲越來越密,煙花在夜空中炸開,五顏六色的光映亮了窗戶。奶奶說:"這是老祖宗在看著咱們呢,看誰家過得紅火。"我們邊吃邊看窗外的煙花,嘴裏塞滿了飯菜,心裏卻甜滋滋的。
吃完年夜飯,就到了守歲的時間。全家人圍坐在火塘邊,火塘裏的柴火燒得旺旺的,映得每個人的臉都紅撲撲的。奶奶會給我們講年獸的故事,說以前有個叫"年"的怪獸,每年除夕都出來吃人,後來人們發現它怕紅色、怕響聲、怕火光,所以才貼春聯、放鞭炮、守歲不睡覺。我聽得眼睛發直,緊緊挨著娘,生怕年獸真的會來。
爹和叔叔們會打撲克,玩的是最簡單的"升級",沒有金錢輸贏,純粹是圖個熱鬧。誰贏了牌就得意地笑,誰輸了就撓撓頭,重新再來。娘和嬸子們則坐在一旁納鞋底,聊著家常,手裏的針線在煤油燈下穿梭,把歲月的溫暖都縫進鞋底裏。我和遠遠、弟弟們則拿著壓歲錢去院子裏放鞭炮,爹給的壓歲錢不多,隻有五塊錢,但足夠我們買好多小鞭炮。我們把鞭炮放在雪地裏點燃,看火星在雪地上跳躍,聽著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覺得這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
接近十二點時,村裏的鞭炮聲漸漸稀疏下來,大家都在等著零點的到來。爺爺會拿出掛在房梁上的大鞭炮,在院子裏擺好,爹則拿著點燃的香,站在鞭炮旁等著。奶奶會把準備好的餃子下鍋,說零點吃餃子能"招財進寶"。我盯著牆上的掛鍾,看著時針一點點向十二點靠近,心裏的期待也一點點升高。
當掛鍾敲響十二點的那一刻,爹立刻點燃了鞭炮引線,"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徹整個村子,緊接著,家家戶戶的鞭炮都響了起來,連成一片震天動地的巨響,煙花也在夜空中競相綻放,把整個村子都照亮了。娘把剛出鍋的餃子端上來,我們邊吃餃子邊看煙花,聽著鞭炮聲,覺得所有的煩惱都被這聲響和光亮帶走了。
守歲要到淩晨一點多才結束,大人們會給我們發"守歲錢",其實就是把壓歲錢再給一遍,說這樣能保佑我們來年平安健康。我把錢小心翼翼地揣在兜裏,和弟弟們擠在火塘邊睡覺,夢裏都是鞭炮聲和煙花的光亮。爹和娘還在守著,他們說要讓火塘的火整夜不熄,這樣來年家裏就會紅紅火火。
八歲那年的除夕夜,我第一次吃到了橘子味的水果糖,是爹從鎮上供銷社買的,甜津津的味道讓我記了好久。那天遠遠家買了台黑白電視機,除夕夜全村人都擠在他家看春晚,雖然信號不好,屏幕上滿是雪花,但大家看得津津有味,趙本山的小品讓整個屋子都充滿了笑聲。那時的年味,是糖果的甜、是電視的熱鬧、是全村人擠在一起的溫暖。
十二歲那年,村裏開始有人家蓋起了磚瓦房,過年時不再在火塘邊守歲,而是圍坐在電爐旁看電視。爹買了台彩色電視機,雖然屏幕不大,但畫麵清晰多了。那年的年夜飯,桌上多了幾道城裏菜,有可樂雞翅、紅燒排骨,是娘跟著電視上學的。遠遠的姐姐從城裏帶回了煙花,比村裏買的大得多,點燃後能在天上開出大朵的牡丹花,引得全村人都出來看。年味裏開始有了城裏的氣息,但熱鬧勁兒絲毫未減。
十五歲時,我上了初中,開始覺得放鞭炮有些幼稚,更喜歡和同學打電話拜年。那年的除夕夜,我和遠遠沒有去院子裏放鞭炮,而是坐在電視機前玩手機,他用的是他爸淘汰的舊手機,能玩簡單的遊戲。大人們的話題也變了,不再聊莊稼收成,而是說誰在城裏買了房,誰的孩子考上了大學。鞭炮聲依舊響亮,但我好像沒那麽期待了。
十八歲那年,我去縣城讀高中,寒假回家發現村裏的變化更大了。不少人家在城裏買了房,過年時直接去城裏過年,村裏的人少了一半。殺豬的人家越來越少,大多去鎮上買現成的豬肉;貼春聯的也少了,有的人家直接買印刷的福字貼在門上。爹說:"現在日子好過了,反倒沒以前熱鬧了。"娘則歎著氣說:"年輕人都出去了,家裏就剩下老的老、小的小,年味兒自然淡了。"
大學畢業後,我留在了城裏工作,每年臘月回家的時間越來越短。去年春節,我臘月二十九才到家,村裏冷冷清清的,大多數人家的大門都鎖著,隻有幾家老人守在家裏。爹的殺豬刀早就生鏽了,他說現在沒人殺豬了,都去超市買冷鮮肉;娘也不再蒸那麽多年糕,說吃不完浪費。除夕夜的鞭炮聲稀稀拉拉的,因為村裏禁放鞭炮了,說是為了環保。春晚在大屏幕電視上播放著,畫麵清晰得能看清演員的皺紋,但我卻再也找不回當年擠在遠遠家看黑白電視的快樂。
今年春節,我特意提前幾天回家,想找找當年的年味。我跟著爹去上墳,雪地上隻有我們父子倆的腳印,再也看不到其他上墳的鄉親;我去鎮上趕集,年貨攤少得可憐,賣春聯的攤位前冷冷清清,年輕人都在網上買年貨;除夕夜,我和家人圍坐在暖氣旁看春晚,手機不停地彈出拜年信息,卻很少有人打拜年電話。熱鬧還在,但變成了屏幕上的點讚和評論,少了麵對麵的溫度。
大年初一早上,我穿上新買的羽絨服,卻再也沒有當年穿新布鞋的興奮;吃著娘做的年夜飯,味道和以前一樣,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我走到村裏的老槐樹下,看著空蕩蕩的村子,突然明白少的是什麽——是殺豬時的忙碌、是掃屋時的歡笑、是貼聯時的期待、是守歲時的溫暖,是那些需要大家一起參與的儀式感,是那些人與人之間最樸素的聯結。
爹說:"不是年味淡了,是我們長大了。"他說得對,小時候我們容易滿足,一顆糖果、一串鞭炮就能讓我們快樂好久;現在我們想要的太多,總覺得年味兒不夠濃,其實是我們的心被欲望填滿了,再也裝不下簡單的快樂了。
【作者提示】
本作品中父親的犁鏵、田壟的紋路、搪瓷缸的茶垢,精傳,皆源自記憶深處的真實褶皺。那些在水田裏扶耬的晨光、在教學樓後刨坑的黃昏,以及與抑鬱抗爭時窗台的番茄苗,均由生活原型經時光的篩子濾過,再以文字的犁鏵重新翻耕。人物的姓名、事件的時序均已藝術重構,如將不同階段的師長身影凝練成"李老師"的中山裝,把數段求職經曆織進日化櫃台的晨霧,但土地給予的哲思、病痛催生的覺醒、祖輩掌紋裏的傳承,皆為靈魂在歲月中真實生長的肌理。故事是記憶的田壟上,用情感的麥粒重新播撒的收成——每粒種子都帶著泥土的本味,卻在敘事的季風裏,長出了比生活本身更飽滿的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