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毒謀再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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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扣崩斷的脆響,在死寂的廢棄堆裏不啻於一聲驚雷!幾人心搏驟停,下意識地伏低身體,驚恐地望向甬道入口。時間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長如年。
(以下為擴寫部分)
熊淍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衝上頭頂的嗡鳴聲。阿斷的手死死摳進了淤泥裏,那個大腿受傷的兄弟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因疼痛而**出聲。石爺則像一尊石像,唯有耳朵在微微顫動,捕捉著外麵最細微的動靜。黑暗中,隻有彼此粗重得嚇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幸運的是,預想中的厲喝和腳步聲並未傳來。上層傳來的混亂似乎還在持續,甚至隱約能聽到更遠處傳來的、模糊不清的呼喝與兵器交擊聲。這讓他們這邊的細微聲響被完美地掩蓋了過去。
“快!快!快!”熊淍在心裏瘋狂地催促著自己,他知道,這混亂是暫時的,是師父用性命為他們搏來的唯一窗口期!
(擴寫部分結束)
“快!搬開它!”石爺最先反應過來,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熊淍、阿斷和另外兩人,六隻手同時抓住那沉重的鐵柵欄門。入手一片冰冷滑膩,滿是鏽垢。他們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抬舉!
“嘎……嘎嘎……”柵欄發出令人牙酸的**,頑固地抵抗著。它實在太沉了!多年鏽蝕,幾乎與周圍的石壁焊死在一起。
“用力!”熊淍從喉嚨深處發出低吼,手臂肌肉塊塊賁起,傷口崩裂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柵欄。他不能放棄!希望就在眼前!
“起!”阿斷目眥欲裂,斷指處傳來鑽心的痛,但他渾然不顧。另外兩個奴隸兄弟也是滿麵通紅,將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終於,在五人合力之下,沉重的柵欄被緩緩抬起,露出了一個足夠一人匍匐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更加濃鬱、帶著陳年汙垢和未知黴爛氣息的冷風,從洞口深處猛地倒灌出來,吹得幾人幾乎睜不開眼。成了,通路打開了!狂喜瞬間淹沒了所有人!阿斷甚至激動得想要歡呼,被石爺一把捂住嘴巴。
“別出聲!快進!”石爺壓低聲音,急促地命令道,他自己則警惕地守在洞口旁,催促著其他人。
阿斷第一個毫不猶豫地俯身,像泥鰍一樣鑽了進去。接著是另外兩個奴隸兄弟。“石爺,你快進去!”熊淍雙手仍撐著柵欄,對著老人急道。
石爺卻搖了搖頭,渾濁的目光掃過外麵,說:“我斷後!你們先走!快!”
熊淍還想再說什麽,但看到石爺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他知道不能再耽擱。他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一矮身,也鑽進了暗道。
暗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汙濁不堪,腳下是黏稠濕滑的淤泥,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但此刻,這味道聞起來卻仿佛帶著自由的甘甜!
熊淍勉力適應著黑暗,摸索著向前。暗道並不寬敞,僅容一人彎腰前行,四周牆壁濕漉漉的,頭頂不時有冰冷的水滴落下。
“跟著我,小心腳下。”前麵傳來阿斷壓低的聲音。幾人不敢停留,也顧不上肮髒,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黑暗中艱難跋涉。每一步都充滿未知,但每一步都離那人間地獄更遠了一些!
黑暗吞噬了一切,剝奪了視覺,其他的感官便變得異常敏銳。腳下淤泥的吸力,牆壁濕滑的觸感,還有那無孔不入、仿佛能滲透進靈魂的腐臭氣味,構成了這個未知世界的全部。偶爾踩到某種硬物,發出“哢嚓”的輕響,都會讓人心頭一緊,不敢去細想那究竟是什麽。
“堅持住,就快到了!”阿斷在前方不時傳來鼓勵的話語,盡管他的聲音也同樣帶著不確定的顫抖。受傷的兄弟喘著粗氣,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壓抑的痛哼,但他死死咬著牙,拚命跟上隊伍。沒有人抱怨,沒有人放棄,求生的本能驅動著每一個人。
然而,就在他們走出約莫十幾丈遠,以為暫時安全之時——“呃!”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從隊伍最後方傳來。
熊淍猛地回頭,心髒幾乎跳出胸腔。借著從身後洞口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餘光,他隱約看到,走在最後的那個奴隸兄弟,身體猛地一僵,隨即軟軟地向前撲倒。在他的後心處,赫然插著一支還在微微顫動的、通體漆黑的短小弩箭。
是警弩!這廢棄的暗道裏,竟然布置了觸發式的警弩機關。
“有機關!小心!”石爺驚怒交加的低吼從最後方傳來。
幾乎在石爺話音落下的同時,“咻!咻!咻!”
數道淩厲的破空聲從前方和兩側的黑暗中也驟然響起。更多的警弩被觸發了!
“趴下!”熊淍睚眥欲裂,猛地將前麵的阿斷撲倒在淤泥中。冰冷的弩箭擦著他們的頭皮飛過,深深釘入對麵的牆壁,發出“奪奪”的聲響。
慘叫聲接二連三響起。另一個奴隸兄弟躲避不及,大腿被弩箭射穿,鮮血瞬間染紅了汙濁的泥水,他痛苦地蜷縮起來。隻是短短一瞬,五人隊伍,一死一傷。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這突如其來的冰冷箭矢狠狠澆滅。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而且來得如此迅猛,如此殘酷!
“怎麽辦?前麵還有機關!”阿斷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在這完全黑暗、未知的環境裏,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踩中奪命的陷阱!
熊淍趴在冰冷黏稠的淤泥裏,心髒瘋狂跳動。他能感覺到身後洞口方向傳來的、屬於王府的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正在逼近。守衛很可能已經發現了柵欄被破壞。
前有未知殺機,後有追兵絕路。難道這用生命換來的唯一生路,竟是一條通向更快死亡的絕路!
就在這時,石爺的聲音帶著一種異樣的冷靜從後麵傳來:“別慌!警弩布置有間隔!觸發一波後,會有短暫空隙!”老人豐富的經驗在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跟著我的腳印!一步都不能錯!”他開始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向前移動,他的腳在淤泥中探索著,避開可能存在的絆索或壓力機關。
熊淍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拉起受傷的同伴,攙扶著他,對阿斷低喝道:“跟上石爺,快!”此刻,每一息都寶貴無比!
幾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沿著石爺探出的安全路徑,一點一點地向暗道深處挪動。隻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心髒擂鼓般的跳動聲清晰可聞。
身後的追兵似乎還沒有立刻進來,或許是在集結,或許是對這布滿機關的暗道也有所顧忌。但這暫時的安寧,更像暴風雨前的死寂。
不知在黑暗中行進了多久,也許是一炷香,也許是半個時辰。暗道開始出現岔路,石爺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和對水流方向的判斷,選擇了一條似乎向下傾斜的路徑。
腳下的淤泥越來越深,幾乎沒到膝蓋,行走變得異常艱難。那股腐臭的氣味也越發濃烈。每前進一步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淤泥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抓著他們的腿,試圖將他們拖入深淵。受傷兄弟的重量越來越沉,幾乎大半都壓在了熊淍身上,熊淍能感覺到自己受傷的手臂傷口再次崩開,溫熱的血液混著冰冷的泥水往下淌。
阿斷在前方摸索,不時傳來他碰到障礙物或踩入深坑的悶哼。絕望的情緒像這周圍的黑暗一樣,無聲無息地侵蝕著每一個人。他們甚至開始懷疑,石爺的判斷是否正確,這條路究竟通向哪裏?還是隻是在無盡的黑暗和機關中繞圈子,直到力竭或者被追兵趕上?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石爺停住了腳步。“怎麽了?”熊淍心中一緊。
“前麵……沒路了。”石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熊淍擠上前,借著從不知名縫隙透入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光,向前看去。隻見暗道前方,被坍塌的巨石和泥土徹底堵死!隻有一股細小的汙水,從坍塌物的底部縫隙緩緩流出。
此路不通!最後的希望,在他們眼前,被硬生生掐斷!
絕望,如同這暗道深處冰冷刺骨的汙水,瞬間將幾人淹沒。受傷的奴隸兄弟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嗚咽,阿斷頹然坐倒在淤泥裏,連石爺也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佝僂的背影寫滿了蒼涼。
熊淍怔怔地看著那冰冷的坍塌體,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走到了這裏,結果卻……
不!不對!
他猛地蹲下身,不顧汙穢,用手去觸摸那坍塌的巨石和泥土。觸手一片濕冷堅硬,顯然坍塌已久。
但是……那水流!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股從坍塌物底部流出的細小汙水上。水是活的,它在流動!這意味著,坍塌的另一端,並非完全封死,至少有空隙,有水流通道!
也許……也許後麵並非絕境,隻是道路被阻隔了?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絲微光。可即便另一端真有通路,眼前這巨大的坍塌體,又豈是他們這幾個手無寸鐵、筋疲力盡的奴隸能夠挖通的?等他們挖通,王府的追兵恐怕早已將他們團團包圍!
就在這時,“哐當!哐當!”
沉重而密集的腳步聲,夾雜著金屬甲葉碰撞的聲響,如同催命的符咒,清晰地從他們來時的方向傳來!越來越近!火光的光芒也開始在黑暗的通道中隱隱閃動!
追兵來了!而且數量不少!他們已經進入了暗道!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他們被徹底堵死在這絕地之中!
熊淍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他一把抓起淤泥中一塊棱角尖銳的石頭,死死握在手中。石爺和阿斷也掙紮著站起,眼中重新燃起困獸般的凶光。
即便是死,也要撕下敵人一塊肉!“哢嗒……”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機栝轉動的異響,突然從旁邊濕滑的石壁內傳來!
聲音近在咫尺!熊淍霍然轉頭!隻見身旁那看似渾然一體的石壁上,竟無聲無息地滑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縫隙!縫隙後麵,透出一點微弱而奇異的光芒!
一個低沉、沙啞,仿佛很久沒有說過話的聲音,從縫隙後幽幽傳來:“想活命……就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