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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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在脖子上的大手應聲外撤。
    “恩。”
    “好的!陸哥再見,小薑姐姐再見,李叔再見!”
    “這孩子,一天到晚那麽多精神頭。”李叔叫他倆人慢聊,自己感慨著回了鋪子。
    薑絨淺笑著收回視線,偏頭看身邊的陸崢。
    仍舊是再簡單不過的棉質長衫,黑色工裝褲和一雙款式簡單的短皮靴。
    她似乎都沒見他穿過外套,哪怕隻是一件薄款的衝鋒衣。
    火力是真的大啊……
    他也在垂眸看她。
    神色……似乎如常。但於薑絨而言,已能從他這波瀾不驚,似乎萬年不變的深沉表情裏讀出十幾種不同情緒了。
    比如此時,他心情不錯。並在等她娓娓道來她此行目的。
    於是她將僅剩一張的表格遞到他跟前,“填表格。”
    陸崢掃了眼。
    視線落在姓名欄後筆鋒淩厲卻又不失秀氣的兩個字上。——姓名:陸崢。
    他印象裏苗姨可寫不出這麽好的字。
    “苗姨委托我過來的,她應該和你打過招呼了?”
    “恩。”側身,讓她先往裏走。
    “我明天去新城鄉。你去哪裏?”徑直走去裏屋,拉出椅子坐下。
    “錦鄉。”
    陸崢還是喜歡靠著什麽,便在她一步之遙處靠住寫字台,神態自得眸光灼灼地看著她。
    薑絨輕咳了聲,按出簽字筆頭,剛要下筆,又頓住。
    直起身。看向他。
    “你要一直在旁邊看著嗎?”
    陸崢挑眉:“需要我做什麽?”
    薑絨眨眨眼,把筆遞過去。“你的表格,你來填。”
    “我寫字不好看。”他直接了當,嘴角卻好似掛了抹似有若無的笑。
    薑絨再遞:“又不是參加書法比賽,沒人管你好不好看。能認出來就行。”
    陸崢後腰微微離開桌邊,身體前傾,伸出手。
    虛虛按住她的手背。
    掌心的溫軟微不可查地顫了顫。
    連同簽字筆一起被推了回去。
    薑絨臉上有些發燒,不太理解地探尋看他。
    手背像是碰上烙鐵,火燒火燎的。
    “本來不重要。”低沉清澈的聲音緩緩流淌,像是按下琴鍵一串悅耳動聽的低音。
    “但上麵已經寫了太好看的名字,後麵的字突然又變難看,肯定會讓所有看到的人都不舒服。繼而生出吐槽,嫌棄後麵人寫的字。最後我的形象就被影響了。”
    “……”詭辯!
    他難道以為他現在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很好?
    “我已經開始懷念當初那位一天說不出兩個字的小陸師傅了。”她悲憤哀歎。
    陸崢輕笑,“人要往前看。”
    薑絨:“……”
    “電話。”
    “188****6789.”
    號碼不錯。
    不用死記硬背了。
    “身份證號。”
    ……
    忙忙碌碌三天,總算結束誌願者的全部工作。
    薑絨腰酸背痛地癱在床上,感覺血槽被抽幹。
    她終於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累成狗”。遙想當初年節聚餐,表妹薑嵐來去匆匆,風風火火,一頓年夜飯接了十幾個電話,最後還是沒吃完,——卷宗出了問題,得立馬回去處理。
    按照薑嵐的話說,“雖然係統不同,但工作性質沒甚區別。大家都是熬鷹的戰士。所謂‘周六保證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證。’絕非空談。”
    她隻是這小鎮裏一個沒有任何職位的誌願者,才幹了三天就被累到懷疑人生,身心俱疲。何況那些每天每時每刻都得在工作崗位上的人。
    “太不容易了……”
    一麵感慨,眼皮越來越沉。
    恍恍惚惚便要去會周公,手機忽然震動了下,屏幕在夜色裏亮起白光。
    薑絨潛意識提醒自己去拿手機,然後手在身邊摸了兩下,摸到了——十幾秒後——烏龜似的慢慢舉起——
    陸崢:“睡了嗎?”
    ……恩?!
    床上的人心髒猛地一顫,直接彈起。
    “沒。”
    “怎麽了?”同樣忙了三天,他身體素質再好也得累吧。好不容易早回家一天,都快十一點了,還沒休息……“睡不著嗎?”
    “我在樓下。”
    ……
    路燈下的男人身形修長且筆挺。
    他穿著一件黑色棉質長衫,一條黑色長褲和一雙短皮靴,昏暗的光錯落著在他身上打下片片陰影,愈發顯得整個人高挑且硬冷。棱角分明的五官,刀削斧鑿般渾然天成,仿若那深沉與厚重與生俱來,神秘且迫人。
    還好有那淡淡的白色哈氣隨著他的呼吸時隱時現。
    無聲地像世人證明,他同這世界任何一個人一樣,鮮活又普通。
    “陸崢。”
    她輕喊了他一聲,小跑過去。
    “來都來了,為什麽不敲門?”
    陸崢上下看了她一眼,寬鬆的淡紫色磨毛睡衣下套了個小小的人兒,衣服並不算厚,隱約勾勒出她的骨架模樣,尤其顯得身形單薄了。
    “看你燈沒亮。躺下了?”
    “恩,剛躺下。”她吸吸鼻子,出來太急,忘披一件外套了。“你失眠了嗎?”
    “……還好。”她為什麽會覺得他每天睡不著覺?
    將手裏拿著的小瓶子遞過去,“舒筋活血的。”
    薑絨一下頓住。
    好像也沒那麽冷了。
    “你怎麽……”怎麽知道她今天被拆掉的棚子碰到肩膀了。
    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更怕苗姨自責,她當時都沒敢吭聲一直扛到家……洗澡時才發現左肩膀連同脖子附近鎖骨處都紫了。
    她本身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的體質。
    一點小磕小絆在旁人身上可能連點紅都沒有,若到她身上那就熱鬧了。最低得青上幾天,好像受了多大罪似的。其實她本人都沒什麽感覺,如果洗澡時候沒發現的話,大概直到淤青完全消失都不知道自己被磕碰過。
    是以身上經常是青一塊紫一塊,堪比家暴現場。很是無奈。
    抬手輕輕覆住患處,她笑容有些發幹,“小傷。不擦藥兩天也能消腫的。”
    他將藥放到她手裏,“擦藥好得更快。回去吧,天冷。”
    “哦……”特意過來就為了送瓶藥啊。
    她有些心不在焉,轉身悻悻往回走。
    蹭出兩步,驀地停住。
    轉身去看還在原地沒動的陸崢,“我剛才其實在說謊。”
    陸崢:“?”
    深呼吸。
    “那根鐵管特別大,還沉,我當時就在它後麵,那人把鐵管往肩膀上一扔,直接砸到我肩上。要不是我反應快腦袋偏了一下,現在肯定都住院了。”
    “……所以更得擦藥。”
    “沒錯。但我右手也沒勁了。”她一本正經甚至還帶上了幾分委屈。“不僅右手,還有兩條腿,脖子、肩膀、後背……渾身上下都沒勁了……這三天簡直比我高中軍訓還變態。”
    “……”高中軍訓很變態嗎。
    “那……”
    “我看你給小褚按挺好的,”她忽然討好的一笑,低眉順眼,天可憐見。
    “也幫我按按吧,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