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救治之法(yueyuediors堂主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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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沈霓裳回到流觴院換過一身衣裳,帶著二丫去了馬廄,沒過兩刻鍾,羅才跟著侍衛的馬車也到了別院門口。[【^d9cn.net$】

    羅太醫還是那副極有辨識度略略佝僂著腰的高大身形,著一身太醫院的長袍,黑黑的老臉皺紋密布,終日沒睡醒一般的耷拉著眼皮。

    侍衛將他直接帶到了馬廄,沈霓裳朝他略略福身一禮:“羅太醫。”

    禮畢起身,看著羅才,沈霓裳唇角彎起微微弧度。

    羅才木著一張臉不應聲。

    “羅太醫能幫我看看這匹馬麽?”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沈霓裳邁前一步,指著白色的赤血馬:“七八日前還好好的,突然間不思飲食,也不安睡歇息,羅太醫有辦法麽?”

    “老朽隻會治人不會治馬,小姐找錯人了。”羅才並不看沈霓裳,沙啞著聲音道。

    沈霓裳又靠近兩步,這一下到了羅才跟前,果不其然,鼻端傳來的藥香味同那夜她被打暈前一模一樣!

    “是麽?”沈霓裳輕聲而笑,語聲低低輕柔:“其實我倒識得一位前輩,不但藥術高明還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針法,讓人十分景仰。我曾聽人說過,這世上有許多效用神奇的藥。比如說有一種藥人吃了可以改變發聲,或高或低或啞,皆能隨心所欲。還有一種藥能改變人麵上的肌肉形狀,讓人形貌百變……真是讓人好生好奇呢!可我這位前輩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好隨便打擾。今日求助羅太醫也是事出無奈。羅太醫若是不肯出手相幫,我就隻能去求助我這位前輩了。正好順便問問他,這世上是否真有這等神奇的藥。”

    羅才不動如山,連眼皮也沒掀一下。

    同昨夜那神神叨叨的古怪模樣全然沒半點相似之處,若非沈霓裳已有十成的把握,還真會覺著是自己認錯了。

    見羅才不為所動,沈霓裳也不著急,目光在他垂落的手上掃過,她不疾不徐,慢悠悠道:“淩少爺他們應該也快到了。羅太醫也知道淩少爺性子有些不大好,若是真不肯,我也不能勉強。我這就叫人送羅太醫回去。二丫——”

    站在遠處的二丫跑了過來,沈霓裳淡淡道:“讓管家派人送羅太醫——”

    “老朽可以一試。”羅才忽地沙啞開口,還是那副正經本份的老邁模樣,半絲異樣都沒流露,仿佛剛才沈霓裳說的話再平常不過。

    沈霓裳心中早有計劃,此時也不在意他什麽表情,這人本就是個怪人,縱然再怪異些,她也不出奇。

    “煩請羅太醫了。”沈霓裳含笑道。

    正說著,穆清淩飛連著張少寒三人也來了,身後還跟著小扇子孔祥,連著淩飛的一群侍衛,顯然都是過來看熱鬧的。

    見羅才上前圍著馬端詳,一行人都露出幾分詫異。

    這羅太醫還真被她給說動了?

    淩飛眼底幾分驚異。

    替人診治和替馬診治完全是兩回事,先不說有沒有這樣的能耐,按一般情形來說,這些太醫院的禦醫大多都有些恃才傲物的脾性,讓他們替畜生診治,大部分恐怕都會覺得是種侮辱。

    這羅才也算太醫院數一數二的名頭,竟然還真肯放下身段來給這丫頭治馬?

    沈霓裳沒空理會旁人怎麽想。

    買下這匹赤血馬,的確有別的順帶的目的,但也確實是喜歡有想救治它的想法。

    有時候,人的感情就是很奇怪。

    無論人與人之間,還是與其他東西之間,就是那一瞬間的眼緣。

    或許讓你心動,或許讓你憐惜,或許讓你信任。

    沈霓裳喜歡這馬的眼神。

    馬廄的門是打開的,她和羅才站在白馬的身前位置觀察著,白馬也懶懶站著,好似沒看見這兩人一眼,垂著腦袋誰也不看。隻旁邊馬廄的九號黑馬靠著柵欄一動不動的盯著這邊的動靜。

    “少爺,這九號還真靈性。今日在禦馬司的時候,它誰也不讓靠近,可眼下沈姑娘和羅太醫進去,它一點也不鬧騰。莫非它知道是替它妹子看病的?”小扇子奇道。

    穆清想了下,不敢確定:“興許吧。”

    沈霓裳轉頭道了句:“一般靈性些的馬能同三四歲左右的孩童相類,它們應該至少有七八歲孩童的智力。”

    白馬沒動彈,黑馬卻看了沈霓裳一眼,沒有絲毫的攻擊性,眼神十分平靜,再轉頭看向白馬時,它的情緒又帶出幾分焦躁。

    “少爺你看你看,它還真懂!它知道沈姑娘在說它們。”小扇子興奮道,“我覺著這九號比十號聰明。”

    不僅是小扇子被黑馬的靈性所吸引,周圍一幹侍衛和下人也齊齊露出驚歎之色。

    羅才圍著馬首轉了半圈,伸出手摸向白馬的下頜位置,白馬驀地甩開脖子,躲開了羅才的手,看著羅才的眼神中顯現出了十二分的高傲和嫌棄之色。

    白馬一直表現出一副對外間事物毫無反應的懶懶模樣,故而連小扇子也覺著白馬不如黑馬靈性,但就這麽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立時就讓人覺出了不凡。

    無他,隻那眼神中的嫌棄之色表達得太過明顯,就那一瞬間,讓人幾乎沒覺著這是一匹馬的眼神。

    “少爺,它,它——”小扇子這才發現自己看走了眼,驚得瞪大了雙眼。

    眾人也先是一愣,而後哄堂笑開,直叫“絕了”。

    羅才還是那副沒有多少表情的模樣,但沈霓裳眼尖的發現他的腮幫子似乎微不可見的磨了磨,她強忍住笑,神情鎮定道:“還是我來吧。您說,怎麽做?”

    “摸喉嚨,說給我聽。”羅才語聲低啞。

    沈霓裳頷首,注視著它的雙眼,緩慢地上前一步,慢慢伸手出去,白馬沒有動彈,眾人都收起笑意露出些緊張來,雖說這匹馬看著不像暴烈的性子,但健壯的赤血馬一馬蹄將人踢成重傷是輕而易舉的,穆清張少寒兩人分列左右靠近了幾步,淩飛一揮手,幾個侍衛也四下準備好,隨時應付突發情形。

    沈霓裳半點緊張之色也沒流露,迎著白馬的目光,她抿唇微微笑了笑,很快將手貼在了它的脖頸處,一貼上去,她驀地蹙眉:“羅太醫,它在發熱,很燙。”

    憑她的感覺,白馬的皮膚溫度起碼有四十度,難怪它那樣沒精神。看情形,這發燒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人若是燒到這樣的溫度,別說幾天幾夜,就是幾個時辰恐怕也站不穩。

    沈霓裳的眼中不覺帶出一抹憐惜和欣賞。

    她最欣賞的特質就是堅強堅韌,無論具有這種特質的是人,還是馬。

    “繼續。”羅才似乎早有意料,並無動容。

    沈霓裳是最不會安慰人,也不會說軟話的,但此時看著這匹馬,想到她早前在馬廄中看到的它的那種眼神,她情不自禁的就軟了心腸。

    “我輕一點,不舒服你也先忍忍。”她柔聲道。

    白馬看著她,眼神垂下,沒有動彈。

    沈霓裳順著羅才的指示摸到它喉嚨靠下一點的位置時,終於發現了異樣:“這兒似乎有些腫,還有些發硬,這一處周圍似乎比別的地方還要燙些。”

    在沈霓裳摩挲那一塊位置時,白馬的身體微微顫了下,似乎極為不舒服,但終究還是沒躲閃。

    隔壁的黑馬卻刨了兩下蹄子。

    沈霓裳很快鬆開手,心裏也有了幾分猜測:“它喉嚨裏有東西?”

    “不錯。”羅才低沉道,“這病症是診出來了,可想治好可不大容易。老朽想其他的大夫也並非沒有診出病症的,隻不過無法可施罷了。”

    不大容易也就是還是有辦法,沈霓裳頷首:“羅太醫請說。”

    “首先,要治此馬必先取出其喉間異物。辦法有二,一是用刀片劃開脖頸,將異物取出。但那處正是要害所在,稍有不慎便會立時傷了它的性命。而且如今隻能憑觸摸判斷大概位置,若是異物藏得隱秘位置,隻劃一刀也未必能找準位置。而此馬如今虛弱不堪,斷斷承受不起連開兩刀。”羅才緩聲道來。

    “那第二個辦法呢?”穆清問。

    “這其二麽,就是尋一個手指纖巧之人,伸到它喉嚨中將異物取出。”羅才慢吞吞道出第二個辦法,“……手指愈靈活纖巧愈好。”

    手指要靈活還要纖巧,這般形容顯然隻能是女子。

    “我來。”沈霓裳點頭。

    “不可。”淩飛出聲阻止,“赤血馬咬合力極強,甚至能咬死過豺狼這類的野獸,不行,太危險。”

    穆清想了想:“若是讓人掰住馬嘴呢?”

    “不成。”這回開口的卻是羅才,他有氣無力般地搖了下首,“赤血馬性子極烈,若是強硬禁錮,一旦它有所反抗,那異物隻怕進得更深,更難取出。即便最後取出,傷口也會極深。它眼下已有血毒之症,若是傷口再嚴重,隻怕是難以愈合,屆時老朽恐怕也沒法子。”

    一幹人麵麵相覷。

    說到底也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派人伸手到馬嘴中,從喉嚨裏將異物取出。

    可這馬喉嚨都腫得連水都喝不下,可見嚴重程度,就算再通人性,萬一碰到傷處,馬忍不住痛,到時候上下牙一合,這胳膊還不得廢了?

    “霓裳,還是算了吧。”穆清靠近沈霓裳,滿目擔心。

    沈霓裳沒做聲,瞟了羅才一眼。

    羅才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小姐,讓奴婢來。”二丫走過來,“奴婢手小。”

    “不,我自己來,你同它沒接觸過。”沈霓裳笑了笑,“它是我的馬,我來。”

    還有一點沈霓裳沒有說出來,那就是這匹馬性子孤高,恐怕不會輕易接受其他人靠近,更不要說伸手進入它的要害位置。

    不過即便沒有這個理由,她也絕不會讓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小姑娘來冒這樣的風險。

    決定是她自己下的,所有的風險都應該由她自己來承擔。

    沈霓裳讓二丫去打一盆燒開的熱水,再尋些烈酒過來。

    一旁很快有人幫著二丫將東西取來。

    沈霓裳也沒問羅才,用水洗過手後,又用烈酒泡了下,最後再用幹淨的熱水將酒味衝走。

    泡烈酒是為了消毒,但烈酒同樣會讓傷處灼痛,故而還要用熱水清洗一遍。

    羅才看著她一係列動作,耷拉著眼皮,目光不明。

    一群人看著沈霓裳走到正對白馬的位置,皆提起了一顆心。

    “霓裳——”穆清忍不住喚了聲。

    “沒事,它能聽懂。”沈霓裳看著白馬的眼睛,沒有回首,“不會有事的。”

    小扇子拽著穆清的袖子,大氣也不敢出。

    二丫瞅了眼白馬脖頸要害的位置,悄悄地將匕首握在了垂下的衣袖中。

    沈霓裳本想說些什麽,但凝視著它的眼神,她最後什麽也沒說,兩隻手一上一下的掰住了它的上下頜,輕輕一使勁兒,白馬果然張開了嘴,一雙沉靜中顯出幾分靈動圓溜溜大眼分毫沒有躲閃之意,隻直直地看著沈霓裳的眼睛。

    張少寒低聲問淩飛:“能成麽?”

    淩飛麵無表情盯著,沒有回答。

    “再張大些。”沈霓裳一麵柔聲說一麵微微用力。

    白馬的嘴張到了最大,也露出了雪亮森森的牙齒,比起普通的馬,看起來,銳利有力了許多。

    整個馬廄周圍安靜無聲,空氣中彌漫著莫名凝滯般的緊張氛圍。

    沈霓裳也覺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她沒有立刻動手,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其實也是緊張的,甚至也有一絲擔心。

    白馬張大嘴一動不動,忽地輕輕眨了下眼,然後又睜開,黑黝黝的眼還是靜靜看著沈霓裳。

    這一刹那,沈霓裳又看見了它的那種眼神!

    似乎是平靜,又似乎有些漠然,還有一些乏味和無謂,上一世她曾無數次的獨處中,在鏡中看到過的眼神,她自己的眼神。

    輕輕沉了一口氣,她將手伸了進去,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輕輕擠開腫脹得幾乎擠在一起的喉嚨,慢慢地探了進去。

    白馬的身子顫了一下,這一下也嚇得大家心神一震,若非看見沈霓裳朝後示意無事的左手,眾人差點就動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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