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雪原蒼茫(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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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堆同前任族長年長最小的弟弟貢嘎十餘歲,也就是說這兩兄弟年紀相差不會太大,而前任大祭司的年歲雖無從判斷,但兩人卻是皆在三十年前前後過世。
大祭司暫且不論,但同旺堆相比,那位雪族的前任族長似乎過世得有些早了。
“你之前說雪族的壽限僅次於岐山?”沈霓裳問羅才。
“不錯,曆代皆是如此,論長壽,十八族中,岐山為首,雪族為次。”羅才頷首,“我們岐山族擅醫藥,幾乎個個都懂養生之術,而且——反正十八族裏,最長壽便是我岐山,其次便是雪族。尤其雪族族長祭司長老這些,代代幾乎都長壽,我在族中典籍中看過,據說是同這聖蓮子有關。畢竟聖蓮子這維持生機一效,天下無物可比。但這隻是族中先人私下推測,雪族自來不愛同外人打交道,這些內情更是從來不會在外提及。”
羅才那個“而且”咽了回去,但沈霓裳卻是猜到了,羅才沒說的,應該就是那十幾口效用各異的藥池。
“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一個獻祭而死,一個該長壽的也沒能長壽,隻剩下這旺堆一個……”淩飛淡淡道,“看來關鍵便是在此了。聖蓮子若真同雪族長壽之秘有關,咱們就算尋到了人,人家也未必肯舍得。想交易就得有足夠籌碼,我看頭一樁,咱們得先弄明白雪族這一攤子事兒。”
幾人都沉默下來。
“也要看人家肯不肯說了,我看這旺堆老頭兒的嘴可緊得很。早前不是老賽點出他那骨鏈不對頭,他連身份都還瞞著呢!”羅才悻悻撇嘴,朝洞外看了眼,打了個哈欠,“急也急不來,都快天亮了,先歇著吧。”
羅才和賽戈朗朝洞內行去。
火堆的火也不夠旺了,羅才往裏頭加柴火,二丫看了低頭沉思的沈霓裳一眼,也過去幫忙把掏灰。
洞外的雪又下大了。
借著融融火光,可以清晰的看見碎紙一般密密的雪片在洞口打著旋兒“簌簌”落下,似無邊無際,無止無休。
沈霓裳慢慢地行了出去。
雖然每日都有清掃,但就這麽大半夜過去,洞口已經又積了差不多近半尺厚的雪了。
鹿皮靴踩在雪上“嘎吱嘎吱”作響,沈霓裳將風帽戴上,踩著積雪走到山崖邊,抬首朝無盡的遠方望去。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沈霓裳沒有回首。
“不想睡?”淩飛走到身側站定,語聲平靜問。
“嗯。”沈霓裳依然看向黑黝黝的遠山方向,輕輕應了聲。
“心裏煩悶?”淩飛側首打量,雖是這般問,但看沈霓裳的神情卻是不像。
“沒有,隻是突然想出來走走。”沈霓裳偏首看他眼,唇畔噙笑一律,“這樣的雪,這樣的風,這樣的晚上,這樣的感覺日後在別的地方即便是一樣,感覺也不會一樣。”
“真的不煩?”淩飛凝視她的眼睛,“找不到大祭司那一支,找到了也未必能求到,救不了夫人……真的不煩?不擔心?”
即便是黑夜中,那雙杏眸也若水,一片雪花落到那蟬翼般的睫毛上,她輕輕眨了眨,便掉了,這無意識的動作卻透出幾分莫名的可愛和惹人心憐來。
淩飛的眸光更柔了。
沈霓裳已經轉過了首,視線依然看向無盡夜空,語聲輕輕:“煩悶過,也擔心過。可這並不能幫忙,人的心緒有限,我若在這上頭把心緒分了去,隻能於事無補,反而是妨礙。人都有控製不了情緒的時候,可那個階段,我已經過了。”
冰川下的幻境讓她再次體會了一次生死,同時也讓她明白,對於那些真正在意她的人而言,最好的報答不是別的,而是她好好的活著。
而對於她自己而言,最好的報答除了銘記,也是活得像她自己。
不要迷失,不要沮喪,也不能自怨自艾。
“那以後還會有別的煩悶和別的擔心麽?”淩飛凝望她問。
沈霓裳笑了,側首看他:“會。”
淩飛挑眉:“不是想明白也看明白了麽?”
“我是人,是人便有心不由身的時候。何況,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哪裏那麽容易?”沈霓裳抿嘴含笑,雪風吹起發絲一縷,眉眼愈發盈盈若水,清澈動人,“再者,人活著之所以是活著原本就是該體味百般滋味,我隻是會盡量的控製,不讓不該有的情緒影響自個兒該有的判斷罷了。”
“生死攸關一場,所以堪破?”淩飛唇角彎起一抹弧度,半是調侃半是深邃。
“也有你們的功勞。”沈霓裳笑了笑,沒有否認這個因素,“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從你們身上也學到了不少。”
雪族五人歇息在近前,兩人都心知肚明,都沒有涉及一些隱秘隱私的話題,隻淡淡閑話。
淩飛朝沈霓裳垂落的左袖位置微微落了一眼,不過隻很快一眼就移開:“我先進去了,風雪太大,你也別呆太久。”
沈霓裳沒有回話,隻含笑輕輕頷首。
淩飛回到洞中拉開毯子躺下,睡在他身側不遠處的羅才睜眼小聲問:“你跟丫頭說什麽呢?那頭——可是有人,沒說不該說的吧?”
“什麽是不該說什麽是該說的,不如你教教我?”淩飛半笑不笑。
羅才幹笑不接話。
羅才其實想說的不是這個,擔心的也不是這個。
無論沈霓裳還是淩飛都是七竅玲瓏心,分得清輕重,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提到什麽不該提到的話題。
羅才擔心的是淩飛會不會察覺到什麽。
羅才心裏也有些不明白。
沈霓裳那樣聰明的人,今日那樣直言不諱的讓淩飛同二丫避開,淩飛是何種性子,沈霓裳就不怕淩飛多想?還是說沈霓裳心裏有別的打算?
而方才淩飛果然跟了出去,羅才心裏說實話還懸了半顆心起來,淩飛那性子,他還真怕兩人說崩了,這個當口弄得內訌可不是件好事。
而淩飛好生生回來了,看模樣也不似生氣過,羅才這才安心下來。
這兩個年輕人的行事都讓他看不明白……羅才還真有些搞不懂了。
難道自個兒真個老了?
羅才幾分傷感地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