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金陵命案,賈史王薛一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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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江南風光正好。
南直隸,金陵府衙迎來了一樁命案,吸引了不少百姓的關注。
“青天大老爺。”
“小人是馮家奴仆,被毆死者正是我家小主人。”
“隻因那日尋人牙子買了個丫頭,不想是拐子拐來賣的。”
“這拐子先得了我家銀子,我家小主人原說第三天才是好日子,再接入門。”
“這拐子又將人賣與薛家,小主人知道了,這才尋上賣主,誰料薛家人囂張跋扈,倚財仗勢,那薛蟠驅使家奴當眾毆打我家小主人,我家小主人被打得隻剩一口氣,回到家中便一命嗚呼。”
“薛家人毆打之後,逃之夭夭,小人尋告一年,無人問津。”
“望大老爺拘拿凶犯,剪惡除凶,以救孤寡,我家小主人在天有靈,定會感激不盡!”
地上跪著的馮家下人淚流滿麵,痛斥薛蟠大惡大凶,周遭百姓聽了,無不義憤填膺。
“砰!!!”
堂上坐著的賈雨村頭戴烏紗帽,穿著深緋色雲雁補官服,生得腰圓背厚,麵闊口方,劍眉星眼,直鼻權腮,猛地一拍驚堂木,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驚。
“豈有此理!”
“打死人就這麽白白走了。”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事,來人。”
審視了一遍訴狀,賈雨村心中怒不可揭,正準備扔簽發令,遣人把薛蟠捉來問罪。
“咳咳。”
怎料,旁邊的門子輕輕咳嗽了聲,吸引了賈雨村的注意力,賈雨村有些驚疑不定的把簽子放下,再度拍了一遍驚堂木,喝道:“本府已知此案,待命人巡查之後,再行處置,退堂。”
“威武!”
左右兩班衙役齊聲高呼,這場虎頭蛇尾的開堂落下了帷幕,隻剩下跪在地上的馮家下人臉色茫然。
退堂後,賈雨村給了門子一個眼神,二者一前一後進了裏間,關上了門窗,一片封閉。
“大人一向加官進祿,八九年來就忘了我了。”
門子上前請了禮,麵帶微笑道。
“瞧著有些麵善,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賈雨村多看了門子幾眼,硬是沒想起來與他有什麽淵源。
“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記當年葫蘆廟裏之事。”
門子不禁莞爾道。
‘轟隆!’
聞言,賈雨村呆愣在原地,如同雷擊所驚,半晌才回過神來,認出了門子,此人竟然是當初葫蘆廟裏麵的一個小沙彌,誰能想到現如今成了金陵府衙的小吏。
“原來是你呀。”
賈雨村臉上這才露出了和煦之色,攜手問道:“當日葫蘆廟大火,不知小師傅怎生輾轉到了此處。”
“不瞞大人。”
門子不敢落座,隻待賈雨村坐在上首,這才開口解釋道:“葫蘆廟大火之後,小人本打算投靠別的寺廟,隻是青燈古佛未免荒涼無趣,這才趁年輕蓄上了發,走了些路子,來到府衙充了門子。”
“緣是如此。”
賈雨村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一雙眼睛似能看透人心,死死地盯著門子:“既至私室,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是。”
門子渾身一顫,恍然大悟,眼前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落魄書生,現在可是國朝正四品大員,金陵知府,掌管應天府數十萬百姓生殺大權。
“方才何故阻止我發簽?”
賈雨村沉聲道。
門子緩緩道來:“此地不同於別處,太祖早年立都金陵,故而,南直隸又被稱為金陵省。”
“大人既做了金陵知府,難道沒有抄一張本省的護官符。”
“護官符是何物?本官為何從來沒聽過。”
賈雨村不免露出了疑惑表情。
“小人冒犯了。”
門子告罪一聲,繼續道:“大人若是連護官符都不知曉,怎能平步青雲。”
“國朝但凡就任地方者,必先立私單,上麵記了本省最有權有勢、極富極貴的人家名姓。”
“倘若不知,一時觸犯了這樣的人家,不但官爵盡失,隻怕性命不保,這才有‘護官符’的雅號。”
“方才馮家下人所告乃是金陵薛家,大人何故要沾染這樣的麻煩。”
說話間,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張謄抄的‘護官符’,雙手呈遞上去。
“嗯?”
懷揣著好奇心,賈雨村接過一看,果然,上麵全都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諺俗口碑,排寫得明明白白,下麵所注皆是自始祖官爵並房次。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隨著門子念了幾句通俗話,金陵最為鼎盛的四個家族出現在了賈雨村腦海中,讓他有些後背發涼。
寧、榮二公之後;先保齡侯、尚書令史公之後;都太尉統製縣伯王公之後;排在最後麵的薛家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後,現領內府帑銀行商,那可是皇家的錢袋子。
哪怕是如今的薛家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金陵知府能夠得罪的存在。
“賈史王薛四家,連絡有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扶持遮飾,俱有照應。”
“那薛家世交親友在都在外者,不在少數,就是不用其它三家人情,大人如今拿誰去啊?”
門子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
“呼!”
賈雨村胸中一口濁氣吐出,神情複雜道:“照你這麽說,本案該如何了結,那凶犯在何處?”
‘上道!’
聽到這裏,門子眼前一亮,他知道賈雨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索性合盤托出:“稟大人。”
“此事有些複雜,不隻是我知道,大人也認識。”
‘???’
頓時,賈雨村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先說被告人馮家,馮家不過是金陵治下一介小鄉紳,有子名喚馮淵,自幼父母早亡,又無兄弟,隻他一個人守著些薄產過日子,長到十八、九歲上,酷愛男風,最厭女子。”
“偏偏遇見拐子在賣的丫頭,好巧不巧,一眼就看中了,付了現銀,買來做妾,立誓再也不交結男子,也不娶第二個,定下三日過門。”
“這拐子做事不厚道,暗地裏又把人偷賣給了薛家,想要卷走兩家銀子,逃往他省。”
“可他不知哪一家都不好惹,直接被兩家拿住打死。”
“薛家公子素日裏在金陵橫行霸道,被人稱作‘呆霸王’,倒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命人取了銀子交予馮淵,了結此事。”
“馮淵不肯,隻要那丫頭,這才惹怒了薛家公子,支使家奴教訓一番,把他打得奄奄一息,誰能想到馮淵抬回家去不過數日,一命嗚呼。”
‘..........’
賈雨村揉了揉眉心,這簡直是一樁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