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瘋狂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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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過一次餓到瀕死,又被李瑞從冥河中拖出來的經曆後,米莉的臉就徹底僵住了。
死亡的經曆奪走了她曾經擁有的某些東西。
她臉上的肌肉不再聽從意誌的指揮,無論內心如何翻湧,那張臉都保持著石膏般的靜止,一絲笑意或怒容也擠不出來。
她整個人也沉入了一種寡言少語的悶罐子狀態中,除非她有必須要說的話,又或者李瑞主動開口打破那沉寂,否則她可以整日整夜地不發一言,就連呼吸都輕得難以察覺。
然而,當李瑞靠近,當兩人之間僅存呼吸可聞的距離,當體溫在無聲中悄然傳遞時,一種極其劇烈的變化便會猛然降臨在米莉的臉上。
原本如石膏般毫無變化的精致俏臉會隨著體溫變化而飛速崩壞,隻需極短時間,便會從清冷仿佛不在意世間萬物變得恍若野獸般猙獰狂熱。
情難自禁之時,甚至還會在李瑞肩上留下一道道傷痕。
因為有【低級黑暗視覺】,即使在無光的黑暗中也能看清楚麵前的事物,所以李瑞算是見慣了米莉那從僵硬到崩壞快速變化的表情。
但米莉這枚印在他臉頰,而不是他嘴唇上的輕吻,卻讓他看到了她臉上許久未曾見過的神情。
不是清冷僵硬的,不是激烈崩壞的,而是一種近乎羞澀的沉靜。
一個淡淡的微笑。
“砰!”
李瑞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睡覺前被強行壓下的渴望,在這狹小氣泡的親密氛圍和米莉主動的親昵下,如同火星濺入幹草堆,猛地複燃。
李瑞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將米莉緊緊擁入懷中。
冰冷的湖水即使隔著膠體壁和膠體內的空氣,也依舊傳來了寒意,但懷中身體的溫度卻異常灼熱。
黑暗中,他低下頭,急切而深入地吻住了她的唇,米莉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他怎麽突然就忍不住了,但很快,她便將腦中的疑惑拋開,熱烈地回應了起來。
所有的語言都顯得多餘,唯有唇齒間的廝磨和緊緊相擁的力度傳遞著彼此的存在、安慰和那份在絕境中相互依存的深刻羈絆。
時間仿佛凝固,直到肺部傳來強烈的氣悶感,提醒他們氣泡中的氧氣即將耗盡,李瑞這才戀戀不舍地鬆開了米莉,兩人喘息著,借著膠體的托舉,迅速向水麵浮去。
當他們破水而出,重新呼吸到湖邊帶著腐朽木質氣息的空氣時,兩人的臉頰都帶著劇烈動作和缺氧後的明顯紅暈,相扣的十指掌心帶著濃重的汗濕,掌心激烈的脈搏在向對方不斷宣告未散的情動漣漪。
然而,大戰在即,體力是寶貴的資源。
無需言語,他們都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什麽。
那份在水下被點燃的“火焰”,被理智和責任強行壓製在胸口,轉化為更深的默契和並肩作戰的決心。
他們悄無聲息地爬上岸邊,開始最後的戰前準備……
………………
狗頭人是一種比哥布林擁有更高上限的生物。
它們並非哥布林這般卑微的短命種,理論上,它們可以活過一百三十五個冬天,比人類的壽命還長。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
它們那矮小的、略顯笨拙的爬行類身軀,以及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上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意外,比如塌方、捕食者、疾病、爭鬥……使得大多數狗頭人往往在六七十歲便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八歲,是它們告別幼崽期,踏入成年期的門檻。
此時的狗頭人,體型與常見的哥布林相差無幾,但作為爬行類生物,它們擁有一個獨特的能力——蛻皮。
每一次舊皮褪去,新鱗生長的過程,都伴隨著一次微不可察卻又持續不斷的體格增長。
經年累月,這種增長竟能讓起初矮小的狗頭人,最終達到其種族近乎極限的身高——大約一米五左右。
雖然這個高度仍比人類矮上一截,但對狗頭人而言已稱得上是驚人了,而且能長到接近這個身高,也代表著這隻狗頭人體內的龍族血脈濃度要比一般的狗頭人更高。
不過一般來說,當一位狗頭人真正達到這個生理極限時,歲月也早已侵蝕了它的筋骨,讓它變得佝僂、遲緩,甚至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都得打一個問號。
除非它是覺醒了龍族血脈,成為了狗頭人術士。
那些體內稀薄龍族血脈覺醒,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幸運兒,它們也許會有機會從龍族血脈中找到增強自己身體力量的辦法,最後體型突破兩米也不是天方夜譚。
不過可惜的是,這片無名半島的蘑菇森林之下,名為“黑鱗氏族”的狗頭人族群尚未見證過這份奇跡的降臨。
它們的血脈深處同樣沉睡著龍裔的微光,但或許是族群的曆史太短,迄今為止,族中還未誕生過第一位能夠真正點燃這微小希望、駕馭超凡之力的術士。
這個狗頭人巢穴的曆史並不久遠,三十年前,一隻名為嗷金的雌性狗頭人懷抱著幾顆狗頭人蛋,從未知的遠方跋涉至此,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掘穴築巢,孵化後代,繁衍生息。
如今,整個黑鱗氏族,都是她嗷金老祖母的血脈延續。
嗷金老祖母如今已活過了四十多個冬天,每隔兩三個月,她都會為族群產下一枚卵,為族群增加一名新成員。
作為族群首領,也是族群中少有的雌性,它不需要外出尋找食物,於是它便可以時刻進行她最鍾愛的消遣——用她那比一般狗頭人要靈巧些許的爪子,為族人們,特別是那些年幼的小家夥們,抓虱子。
此時此刻,嗷金老祖母正如往常一般,仔細檢查著每一隻小狗頭人的身體,查看它們身上有沒有長出討厭的虱子。
但一聲尖銳而慌亂的吠叫突然撕裂了巢穴的寧靜。
“汪!老!祖母!汪汪汪!壞!壞”
一隻年輕的狗頭人連滾帶爬地衝到嗷金麵前:“火!汪!蘑菇林,上麵,出口,火!外麵,煙!”
嗷金不滿地低吼了一聲,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地麵,發出沉悶的回響:“汪!急什麽!我們還有七個洞口!”
在它四十多年的漫長生命經驗裏,隻要不是整個蘑菇森林都陷入火海,巢穴深處的安全就有保障,地洞四通八達,有的是退路,貿然跑到地麵上才最危險。
它拍了拍懷中的小崽子,繼續享受獨屬於自己的閑適。
在嗷金的認知裏,地麵上的東西燒光了又會長出來,隻要地穴深處安全就行。
然而,不祥的征兆接踵而至。
第二隻狗頭人尖叫著衝來,報告又一個洞口被火焰吞噬。
嗷金強作鎮定,再次安撫:“汪!沒事!還有別的路!”
可它剛把小崽子翻過個兒,準備撓撓後背,接二連三的狗頭人像被捅了巢的螞蟻一樣湧了過來,身上都帶著濃重的煙味和驚恐的嗚咽。
五個,又是五個洞口著火的消息!
這下,嗷金可不敢不上心了,它猛地站起身,不顧滾落一邊的小崽子,高聲蓋過了吵吵嚷嚷的族人們:“汪!別吵!說!哪個洞口沒冒煙!”
一個稍微機靈點的狗頭人回答:“水…水邊!小…小碼頭那個!沒…沒火!”
是通往湖邊的那個小碼頭出口?
嗷金僵硬的大腦努力轉動。
這肯定不對勁了,但……
它心裏強行給自己打氣:還有幾十個巴掌大的氣眼呢!煙進不來!
這個念頭剛落下,一股刺鼻焦臭的味道突然闖進了它不怎麽靈光的鼻孔中。
扭頭一看,離它最近的那個通風的小洞口正在冒煙。
這個小洞口位於巢穴最深處,大小僅容一年以下的小崽子爬進爬出,通道盡頭是一個靠近水源的隱蔽出口。
這裏麵從來都是陰涼潮濕的,現在卻冒煙了!
“汪嗷——!”
嗷金那點可憐的僥幸瞬間被這味道燒沒了,它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嘶吼,一把抄起身邊兩顆蛋,緊緊抱在懷裏,對著洞裏亂糟糟擠成一團的族人大吼:“跑!”
三十四隻大大小小的狗頭人,在老祖母的催促下,跌跌撞撞,連滾帶爬,朝著唯一沒被煙火堵住的那個通往湖邊小碼頭的洞口湧去。
洞口的光就在眼前!
幾個腿腳麻利的狗頭人剛衝出去,還沒等它們吸一口外麵渾濁的空氣——
“噗嗤!”“咳嘔!”“噗咳!”
剛衝出去的三個狗頭人突然噴嘔出大口鮮血,渾身猛地僵直,然後軟綿綿地癱倒在洞口外,眼睛、鼻孔甚至耳朵裏都湧出大股血液!
緊隨其後的狗頭人嚇得吱哇亂叫,猛地縮回洞口陰影。
是音波蝙蝠!
嗷金擠到最前麵,壯著膽子,把布滿皺紋和老鱗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
眼前的景象讓它倒抽一口涼氣:小碼頭洞口周圍一圈,那些高大的蘑菇樹全都在熊熊燃燒,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而在那跳躍的火光與濃煙之間,十幾隻猙獰的音波蝙蝠正像地獄裏鑽出的鬼影,無聲而冷酷地盤旋著。
它們被堵門了!
但是,要轉身回去嗎?
不!
嗷金立刻意識到,連巢穴最深處那個通風口都在冒煙,這證明巢穴已經注定被濃煙攻陷了,回去就要全部窒息而死!
既然這樣,還不如拚了!
“一個一個來,跟著我!衝出去,跳進水裏!”
嗷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抱著蛋第一個就朝著渾濁的湖水撲了下去。
“噗通!”
它很幸運,音波蝙蝠們要麽在向上攀升,要麽正在回旋,沒來得及靠近到【撕裂尖嘯】的生效範圍內。
在跳進水裏後,嗷金立刻蹬著反關節的雙腿,遊向了水中的深處。
狗頭人雖然看著像站立的蜥蜴,但作為古老的爬行類分支,它們天生就有在水下屏息的本事。
嗷金自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的潛水本事足夠它在水下一次性捉好幾隻螃蟹!
看到老祖母跳了水,剩下的狗頭人像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紛紛跳入湖中。
在渾濁的水下,它們緊跟著老祖母模糊的身影,朝著小半島連接著大片陸地的方向狗刨遊去。
音波蝙蝠沒法發現深水下的狗頭人,它們隻是在水下潛泳一次,就脫離了環繞著小碼頭周圍火光飛行的可怕死神們。
不知道在水裏掙紮了多久,筋疲力盡的狗頭人們終於連滾帶爬地上了岸,一個個癱在泥地裏,像離了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氣。
看了一會兒遠處微弱的火光後,嗷金總算喘勻了氣。
它小心地把兩顆寶貝蛋放在一堆濕苔蘚上,伸出自己那隻有八根指爪的手(這是狗頭人計數的極限),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點著那些濕漉漉、驚魂未定的腦袋
“汪嗚?少了?誰沒上來?”頭的聲音帶著困惑和焦慮。
旁邊一隻鱗片還在滴水的狗頭人同樣在清點,頭喘息著提醒:“老祖母……汪……是不是……沒算上……在小碼頭洞口……剛出來就被……音波蝙蝠……殺掉的那三個?”
旁邊又有一隻狗頭人提醒:“我,跑,前,嗷銅,倒了……”
“還有嗷木……”
“還有嗷魚……”
嗷金掰爪子的動作僵住了,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恍然和困惑交織的情緒。
它看了看遠方微弱的火光,又看了看身邊瑟瑟發抖、擠成一團的同族,再掰了掰爪子……嗯,好像……是這麽回事?
算了,汪的,頭疼。
崽子死了可以再生,比起這個,它更想念這些年通過貿易從其他部族換回來的東西。
幸運的是,它們巢穴裏麵到處是泥土,燒不起來,這附近又沒有什麽東西會去偷它們的東西,等大火結束就能回去繼續住。
接下來,它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在老祖母的帶領下,來到了每年貿易路途中的一個臨時落腳點——一個狹小、簡陋的地洞。
這裏隻有一個狹窄的入口,難以擠下它們所有狗。
為了容納所有幸存者,它們不得不強忍著疲憊,用自己的爪子挖掘拓寬地洞的內部空間,直到每一隻狗頭人都能蜷縮著躺下。
劫後餘生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大部分狗頭人很快便陷入了不安的昏睡,隻有洞口處安排了一個哨兵。
守在洞口內側的哨兵,強打著精神注視著斜向上的洞口。
或許是火災的原因,這黑暗的地下世界也稍微能讓人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東西了。
就在它眼皮開始打架的時候,異變陡生!
一團粘稠的透明凝膠,悄無聲息地從洞口上方緩緩垂下,牢牢地糊住了這唯一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