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手機鈴聲驚醒了淺眠的孟晚。
    是紀雲霆助理的電話，公式化的聲音通知她孟辰很快能出拘留所。
    懸著的心終於總算落下，安撫完孟姨，她依約前往喬楠告知的地點。
    車子越行越荒涼，最終停在一片塵土飛揚的空地旁。
    眼前景象比喬楠描述的更簡陋。
    臨時搭建的板房，建材四處散落。
    孟晚裹了裹外套，沉默地站在路邊等著。
    施工現場鮮少有女性，尤其像孟晚這樣漂亮的。
    雖然刻意穿了運動上衣，但修身的牛仔褲依舊勾勒出筆直纖細的長腿。。
    幾個工人投來肆無忌憚的目光，下流的口哨聲此起彼伏。
    其中一個男人更是搓著手，帶著猥瑣的笑容朝她徑直走來。
    “孟工！久等了！路上有點堵車。”
    一道不算年輕的男聲適時響起。
    姍姍來遲的項目負責人莊強，熱情地伸出手，“喬楠可沒說她有這麽漂亮的同學！”
    孟晚強忍不適，虛虛交握，客套道：“莊工，我也剛到。”
    莊強戀戀不舍的收回手，“走吧，我帶你去現場看看。”
    她刻意落後幾步，然而現場路並不好走，莊強總能“恰到好處”地伸手扶一扶她的腰。
    孟晚再給他一巴掌，還是忍一忍之間猶豫不決。
    分神之際，腳底一陣鑽心的疼！
    一枚生鏽的長釘紮破了她的腳心。
    “怎麽這麽不小心！”
    莊強顯然也沒想到剛來就出了意外，“快，快去醫院！這鏽釘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孟晚匆忙趕往最近的醫院。
    急診醫生例行詢問，“是孕婦嗎？近期有沒有性生活？末次月經什麽時候？”
    孟晚正恍惚間瞥見一個熟悉身影在走廊盡頭閃過，像極了紀雲霆。
    她想起爺爺也住在這家醫院，心不在焉回答，“不是孕婦。末次……1號。”
    醫生翻著台曆，皺眉：“這都晚了快半個月了，先去抽個血查HCG。”
    孟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血檢結果很快出來。
    妊娠陽性。
    她懷孕了。
    “你這種情況不能打破傷風！隻能先清創。家屬呢？讓他趕緊去繳費。”
    “沒有家屬。”
    孟晚沒想到，結婚三年都沒懷上，偏偏要離婚的時候懷孕了。
    老天爺還真是會開玩笑。
    醫生看了她一眼，沒再多問，隻提醒，“清創很疼，不能打麻藥，忍著點。”
    孟晚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疼的差點將嘴唇都咬破。
    “我來吧。”
    一道溫和清越的男聲從孟晚背後傳來。
    男醫生立刻起身：“顧老師！”
    來人穿著熨帖的白大褂，金絲眼鏡後目光溫和。
    是顧沉舟。
    顧家那位棄商從醫的少爺，林嵐名義上的哥哥。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他醫術了得，孟晚總覺得似乎真的沒那麽疼了。
    細心的處理幹淨傷口，顧沉舟並未立刻離開。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忽然開口：“雲霆呢？怎麽沒陪你來？”
    孟晚隻覺得諷刺。
    問這話的，竟然是她丈夫出軌對象的哥哥。
    她扯出一個極淡的笑，疏離道：“謝謝顧醫生。”
    說完，收拾好東西起身離開。
    “孟小姐，”
    顧沉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你長得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
    還真是老套的搭訕方法。
    孟晚覺得顧家兄妹還真是一丘之貉。
    她近乎刻薄的說，“像你妹夫的前妻？”
    顧沉舟一噎，隨即卻輕輕搖頭，“像我奶奶。”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孟晚一愣，隨即耳尖不受控製地微微泛紅，不知是羞是惱。
    郎才女貌的一幕，如果不是醫院，頗有幾分曖昧的氛圍。
    “哥？嫂子？”
    林嵐驚訝的聲音在急診室門口響起，“你們怎麽在一起？”
    孟晚不想搭理戲精。
    但緊隨其後的紀雲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什麽時候跟他這麽熟了？”
    “怎麽？“
    孟晚甩開他的手，冷笑，“隻許你和林嵐出雙入對，不許我和顧醫生相談甚歡？反正都是當她嫂子，我嫁哪個哥不都一樣。“
    紀雲霆聲音裏壓著怒意，“孟晚！你再說一遍？”
    “我說，”孟晚一字一頓，“我和顧醫生，很、般、配。”
    顧沉舟輕咳一聲，“雲霆，你太太腳受傷了……”
    紀雲霆表情斂住，“怎麽弄的？傷哪了？”
    “跟你無關。”
    紀雲霆下頜線繃緊，咬肌鼓了鼓，“跟我走。”
    孟晚沒動，用行動表示拒絕。
    “去看看爺爺。”
    孟晚本來也打算探望爺爺，但是卻絕不想與紀雲霆同行。
    尤其旁邊還站著林嵐。
    這算什麽？
    紀太太的交接儀式嗎？
    她掙紮，卻被攔腰抱起，近乎強迫的被帶離了診室。
    診室內，顧沉舟看著林嵐：“你怎麽來醫院了？”
    林嵐迅速調整表情，“出差路上，聽說紀爺爺情況不太好……沒想到碰到嫂子在你這。”
    她目光閃爍，還想說什麽，一個小護士拿著藥單進來。
    “顧醫生，剛才那位患者呢？給她開的藥忘了拿！懷著孕呢腳還傷成這樣，怪可憐的……”
    “什麽？！”
    林嵐瞬間失態，臉上的溫婉麵具裂開一道縫，“她懷孕了？！”
    顧沉舟眼神微沉，探究地看向她。
    林嵐立刻意識到失態，勉強擠出笑容：“嫂子也真是的，懷孕是好事怎麽能瞞著雲霆呢！藥給我吧，我正好拿去給雲霆。”
    “抱歉，”
    顧沉舟語氣溫和的拒絕，“藥必須交給患者本人。”
    想了想又叮囑道，“嵐嵐，別人的家事，你也不要多嘴。”
    此時，孟晚已被紀雲霆帶到了VIP病房。
    紀老爺子形容枯槁，意識昏沉，灰敗的臉色透著油盡燈枯的跡象。
    紀雲霆附身靠近，“爺爺，我們來看你了。”
    孟晚看著爺爺，眼眶發熱，忍不住別過臉去。
    紀老爺子費力地睜開一條縫，目光卻落在孟晚身上，“梅玲…是你嗎？梅玲…你終於…來看我了…”
    梅玲？
    不是奶奶的名字。
    孟晚疑惑地看向紀雲霆，卻見他臉色異常難看，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輕聲糾正，“爺爺，我是孟晚。”
    紀老爺子似乎清醒了一瞬，看清是她，混濁的眼中情緒不明。
    “小晚來了？你和雲霆…什麽時候…生個孩子？爺爺…怕是看不到了…生個女孩…像你…一樣漂亮…”
    斷斷續續的話語，耗盡了他所有力氣。
    孟晚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喉頭哽咽，說不出一個字。
    紀雲霆沉默地站在一旁，臉色鐵青。
    最終，他拉過孟晚：“讓爺爺休息吧。”
    病房門再次合上前，紀老爺子微弱的聲音再次擠進孟晚的耳朵。
    “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