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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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走廊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
    林嵐靠著白色的牆壁,左臂傷口正往外滲血。
    顧沉舟穿著沾血的白大褂,匆匆路過。
    林嵐踉蹌一步拉住了他,“哥,你一定要救救紀太太。”
    隨之她身體晃了晃,似乎要跌倒,引來一片驚呼和更密集的快門聲。
    顧沉舟瞥見了她昂貴西裝下嚴重的抓傷,眼裏是一閃而過的疑惑。
    留下一句‘趕緊去處理傷口’後,進了急診室的大門。
    林嵐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這些傷是她在弄死莊強的時候,故意留下的。
    莊強被她從高處推下去,身上插了兩根鋼管,抬上救護車時就沒了生命體征。
    這次的事,隻會為她樹立一個‘見義勇為’的形象。
    果然,在鏡頭和圍觀者眼中,這些傷痕被解讀為林總監為保護紀太太與歹徒搏鬥受的傷。
    同情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就在這時,紀雲霆匆匆忙忙趕來。
    他的目光越過人群,死死盯著急診室緊閉的大門,甚至沒看林嵐一眼。
    “砰!”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
    顧沉舟神色凝重的走了出來,挽起的袖口下抽血痕跡清晰可見。
    他抬眼,目光與紀雲霆在半空中碰撞。
    顧沉舟喉結滾動,聲音低沉沙啞,“孩子保不住了。”
    聲音不大,卻狠狠砸在了紀雲霆的心上。
    他所有的動作,甚至於呼吸都在這一刻被凍住了,眼裏隻剩下死寂。
    鼻尖是醫院濃鬱的、化都化不開的消毒水味。
    孟晚在無邊的黑暗中掙紮著,意識逐漸回籠。
    她幾乎是本能的,帶著一絲殘留的希冀,摸向小腹。
    刀絞般的鈍痛提醒她。
    孩子真的沒了。
    孟晚緩緩睜開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趴在床邊的紀雲霆,幾乎是在她動了的瞬間就清醒過來,他幹燥的手掌緊緊包裹著孟晚冰冷的手指。
    孟晚沒有力氣抽回手。
    “你醒了?”
    紀雲霆的眼睛布滿血絲,聲音是劫後餘生的嘶啞和失而複得的緊張。
    孟晚沒有回應,固執地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沉默像一道無形的牆,阻隔開兩個人。
    紀雲霆焦躁,不安,試圖去捕捉她的視線,“等你出院,我們去瑞士,好不好?那裏空氣好,風景美。”
    他盡量把聲音放得很柔,是刻意的哄勸和討好,“或者,你想去哪?我都陪著你去。”
    孟晚依舊沉默,仿佛沒聽見。
    這種失控讓紀雲霆感覺到焦躁。
    他看見了旁邊的水盆和毛巾,像是找到了什麽能做的事情,笨拙地擰幹毛巾,想替她擦拭臉上的血漬。
    紀雲霆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手一抖,水盆‘咣當’一聲被打翻在地,水珠飛濺到孟晚的臉上。
    孟晚終於回過頭,冰冷的眼神掃過他狼狽的樣子,“紀雲霆,你早就不是曾經的你了,這樣的事情你做不了。”
    紀雲霆臉色難看至極。
    下一秒,孟晚抬手毫不猶豫地拔掉了手臂上正在輸液的針頭。
    帶出來的血珠,濺到了紀雲霆白色襯衫的袖口。
    孟晚感覺不到痛,甚至極其的平靜,“我們之間,徹底完了。”
    紀雲霆像是沒聽見那句‘完了’,或者說他拒絕聽見。
    “我再去重新打一盆水來。”
    他剛走,病房門被又推開。
    林嵐走了進來,瞧見屋中沒有外人,索性也不裝了。
    “真可憐。”
    孟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些被她忽視的細節在腦中一閃而過。
    喬楠電話裏的焦急,突然出現在工地上的莊強。
    孟晚心中恨意翻湧,“為什麽?我已經把紀太太的位置讓出來。”
    林嵐揚了揚嘴角,“你以為我看上的是‘紀太太’的位置?孟晚,你到現在還是這麽蠢。我要的是地位,是名聲。”
    “即便我成了紀太太有什麽用?別人仍然會質疑我是‘小三’上位。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孟晚不得不承認,林嵐真的是好計謀。
    可她不該害了自己的孩子。
    看到孟晚的恨意,林嵐笑得得意,“你信不信,以後無論你怎麽解釋,眾人隻會說你亂吃醋,不識好歹。”
    她站起身時,紀雲霆恰好推門而入,身後跟著送藥的小護士。
    孟晚垂眸,掩蓋眼底的恨意,麵無表情地把藥吞下去。
    紀雲霆見她喝完藥,立刻伸手替她擦拭嘴角並不存在的水漬。
    孟晚偏頭躲開。
    紀雲霆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受傷,“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嗬……”
    孟晚閉上眼躺了回去,“我累了,你們能離我遠一點嗎?真讓人惡心。”
    紀雲霆臉色一僵,“林嵐也受了傷,一直在擔心你。”
    孟晚眼神冰冷,“林小姐這麽能演,奧斯卡一定欠你一座小金人吧?”
    林嵐說:“紀太太,你真的誤會我了。”
    孟晚再次低吼,“出去!”
    病房門關上。
    紀雲霆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試圖平複被孟晚抗拒的暴躁。
    他低頭,目光落在白色襯衫袖口上,那幾滴血已經暗沉發黑。
    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起,孟晚從急診室被推出來時,身下被鮮血浸透的床單。
    濃重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兒,再次湧入鼻腔。
    “嘔。”
    紀雲霆猛地捂住嘴,對著走廊角落的垃圾桶幹嘔起來。
    不是生理上的不適,是對那個場景,對造成一切的自己,產生的厭惡。
    林嵐連忙湊到了紀雲霆身邊,攙扶起狼狽不堪的男人,“雲霆,你沒事吧。我帶你去找醫生。”
    紀雲霆揮開她的手,扶著牆,臉色難看至極。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一位氣質儒雅的老人,與他擦身而過,徑直走向了孟晚的病房。
    病床的孟晚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死寂的眼神,在看到來人時,瞬間濕潤。
    “霍老師。”
    霍清運輕歎一口氣,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丫頭,才幾年不見,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
    孟晚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眼眶發酸,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霍清運拍了拍孟晚的肩膀,“老李都和我說了。你好好養身體,我們都等你回來呢。”
    “霍老師,我還能回得去嗎?”
    “別說喪氣話!你可是我最得意的門生。等你好了,我介紹個人濱城的姑娘給你認識。她呀,勉強稱得上有幾分你當年的影子。讓她給你當個小徒弟,讓你試試當老師的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