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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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溫蕖華震驚的看著他認真的眸光。
    楊欽低眸凝視,暗沉的眼眸裏似乎能看出他的小心翼翼和鄭重,他剛想繼續說下去,就聽見一聲吆喝。
    “哥,你咋在小溫老板這裏啊?我們找你半天了!”楊天在外麵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楊欽和小溫老板。
    他去看守所接楊欽,沒接到,想起他們約好的來燒烤攤聚一下去去晦氣,原本想來糖水鋪買個冰綠豆的結果就看見他找不到的哥在後廚裏不知和小溫老板說什麽呢。
    溫蕖華聽見楊天的大嗓門頓時把手抽回來,她渾身不自在的往外麵走。
    楊欽一直盯著她纖細的背影,她躲得很快。
    他不想問律師還有何有道的事了,他想知道他和她有沒有那麽一點可能?
    不想承認也得承認,他好像對她是,一見鍾情。
    從第一眼就被吸引了目光,明知不配,還想靠近,這次她暗中幫他,也許她對他,也有那麽一丁點的好感。
    他想試一把。
    但是剛剛被打斷,楊欽隻能晚點再問她了,他又站回水池把她燒焦了的小鍋給刷洗幹淨,台麵也收拾好,才走出去。
    燒烤攤上,跟著楊欽出來的工友們都坐在一桌,楊欽和他們酒過三巡,徐徐開口:“我打算接舊車站那個活。”
    “哥你先前不是說舊車站的項目結錢慢……”
    是結錢慢,但有前途,他原本隻想賺塊錢,能給奶奶治病就行了。
    但現在,他掃了一眼糖水鋪子,暗暗收回目光,“你們想跟我去幹的就收拾收拾,不想去的我給你們找其他的活。”
    舊車站改造要是幹下來,他就算是有自己的項目了,成家立業……
    他們喝到十點多才散,糖水鋪子小溫老板正在打烊,等他們結束,糖水鋪子一樓的門已經關了,二樓燈倒是亮著,但是楊欽今天也沒機會問她的答案了。
    他沒跟著他們走,站在糖水鋪子對麵馬路上抽煙,時不時看一眼二樓亮著的燈,到了十一點,二樓的燈也關了。
    他摸了摸口袋,裏麵裝著他進去之前在醫院裏買的沒機會送出去的藥膏。
    她嘴唇看起來都好了,看向他的目光多了疏離和冷淡,那天在二樓的逼問彷佛不曾存在過,兩個人回到陌生的原點。
    他挑破了窗戶紙,她依舊沒什麽反應。
    他還得去趟縣醫院,小信睡著了,小信媽媽守在病房裏睡著了,還有其他病人都睡了,燈光很暗。
    楊欽輕輕走進去,在小信的被子下放了一個牛皮紙袋,然後又悄聲離開。
    第二天小信醒過來摸到手裏的紙袋愣了下,小信媽搶過來問:“這什麽啊,怎麽這麽多……錢。”
    小信立馬道:“肯定是哥給的,我聽說他沒事了。”
    小信媽數著錢,神色漸鬆。
    小信卻道:“媽這個錢不能要,這都是哥存著給楊奶奶看病的,就算要賠償金也是該劉軍給。”
    小信媽聞言瞬間眼紅了,“這錢不要家裏日子怎麽過?你妹妹學費,你爹死之前欠的錢,小信,媽也不想要,可你說,沒有錢怎麽活?”
    小信沉默下來,小小的年紀臉上露出濃濃的疲憊感。
    楊欽用了兩天時間去找之前的小老板喝酒吃飯,知道楊欽身上的事,那小老板猶豫了,要是之前的楊欽他確實想跟他合作。
    可是現在的楊欽身上不幹不淨,就算無罪釋放了,可他接活,他不放心。
    楊欽多精明的人,哪會看不出小老板的猶豫,他輕笑一聲,“沒事哥,別為難。”
    “兄弟,不是哥……你有手藝,哪裏都能接單,就算離開琅城,也是大有發展。”
    他這算是提醒楊欽一句了,楊欽現在這樣的情況留在琅城其實還不如離開去外地發展呢。
    楊欽笑了笑,沒吭聲。
    他沒想過去外地,他奶奶還在小漁村,還有溫蕖華……
    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他是把錢都給了小信家裏,身無分文了,現在小老板這的合作算是黃了,他回了臨時住處。
    從工地離開那天早上他委托工友幫他租了一個單間,一個月十塊錢。
    條件不是太好,但是他無所謂,能將就。
    他躺在空空蕩蕩就一張床的宿舍裏,想的是他吃苦無所謂,但他現在這樣的情況,再去問溫蕖華那些話,就顯得不要臉了。
    錢,事業。
    沒有這兩樣,去追她就是耍流氓。
    她日子過的精致舒坦,一看出身就好,他再動心,現在也不能舔著臉去追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又想起那個律師說的那些話,自知之明。
    他怎麽會沒有自知之明呢,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敢離她太近了,每天都告訴自己收一收,別想了。
    溫蕖華從那天後就沒見到楊欽,他那天想說沒說完的話她也無從得知,她是來完成任務的,不是來談戀愛的,很快她就把楊欽拋在了腦後。
    何有道自首,楊欽沒事了,她也算完成大事一件,她要獎勵自己。
    “小溫老板,你出遠門,那你這個店?”
    溫蕖華笑著把一個新遮陽帽塞到陸嬸手裏,“先關幾天唄,而且還要麻煩您看看幫我招個人過來看店,我回來後教一教,店裏以後就能離開人了。”
    招人當然不難了,琅城多的是想要找工作的小女孩,陸嬸是覺得溫蕖華心真大,她生意還挺好的,琅城不少人來她鋪子裏品嚐港城糖水,她居然說要找個人看店,那賺的不就少了?
    不過一看她也不缺錢,開個店就跟玩遊戲似的。
    “行,我幫你打聽著。”
    溫蕖華點點頭,這才回店裏。
    馬上要入夏,她受不了熱,最近情緒就有點燥,風扇質量再好,也比不上空調。
    這是她重生的第一年,1988年的盛夏又把她扯回了她曾經二十一歲剛畢業後還自由天真的年紀。
    上輩子她這一年可沒來琅城,她去的是京都外婆家,她外婆外公舅舅一家都在京都,上一輩子她出事後,就把自己關起來了,也沒怎麽再有機會去看外公外婆,所以後來老人去世,她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麵。
    所以趁著現在楊欽的一個坎暫時過了,她想抽空去京都。
    溫蕖華說幹就幹,收拾了個箱子,糖水鋪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
    琅城車站已經推倒重建了,車次自然停了,她得先坐車去省城,麻煩不少,她又嫌熱,渾身黏膩膩的,拿著把小扇子扇。
    “哥,你看那是小溫老板不?”楊天眼尖,指著準備上車的溫蕖華。
    見她提著箱子,楊天有些驚訝道:“小溫老板這是要離開琅城了?”
    身側人不語,隻是眼眸沉沉的盯著溫蕖華的方向。
    她提著箱子,顯得有些吃力,身後的人又故意想要擠她。
    楊天剛要罵,就見他身旁的楊欽抬腳就往那邊走了,“哎哥咱不是那輛車……”
    溫蕖華有些煩,人烏泱泱的,她還沒上去,下麵的人就在擠,她剛要惱,就見手上箱子被抬了一下,一雙手攔著她身後的人,低聲道:“上車。”
    嗯?
    等溫蕖華上去後,身後男人擋著其他人,把她送到一個空位後,又把她手上箱子給她在腿邊放好,這樣正好隔絕了她旁邊座位等會坐人碰到她。
    溫蕖華怔怔的看著他的臉,咋也想不明白怎麽就遇到他了。
    楊天追上來後,楊欽直接把他拽到溫蕖華後麵空位坐下,楊天多少看出一點貓膩,很有眼色的跟小溫老板笑著打了個招呼。
    “好巧啊小溫老板,你是要去省城?我跟楊哥也是過去談生意。”
    談生意?楊欽淡淡掃他一眼。
    溫蕖華倒是不太關心,她嫌車子裏難聞,手裏扇子不時掩著鼻子。
    沒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眼睛一亮,衝著她旁邊的空位趕緊搶著坐下來了。
    頓時,楊欽眉頭一皺。
    楊天算是明白了,他哥這是寧願做錯車,也要一路護送佳人了。
    他悄悄靠在楊欽耳邊道:“哥,你都寧願繞路了,怎麽不坐小溫老板旁邊,還能增加感情。”
    “滾。”楊欽推開他的腦袋,閉目養神。
    他們要去淮城,上了這趟車無非就是得再轉一次,晚上個把小時,倒也沒事。
    但他昨晚忙到半夜,眼下就想抽空補補覺。
    可惜還沒睡著,就聽見前座那頭豬正殷勤的和溫蕖華搭訕,“姑娘哪兒人啊,去省城幹什麽啊?”
    “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出來啊,家裏人怎麽放心的啊,要是我有這麽漂亮的媳婦,我可不放心你一個人出門。”
    溫蕖華小臉都板起來了,她不理人,他還能一直問問問!還自認風流的笑。
    “小脾氣還挺大的!”他寵溺的看著她,還試圖去踢開隔在兩個人腿中間的行李箱。
    就在溫蕖華難以忍受時,楊欽猛地睜開眼,起身,站在中年男人身邊,冷著臉道:“起來,換個位。”
    “我憑什麽跟你換?”中年男人抬起頭瞪人,結果對上一雙又冷又利的眼眸。
    楊欽脾氣可算不上好,板起臉來很懾人,尤其他眼裏透著火氣,盯著中年男人的目光戾氣叢生。
    他還把手搭在中年男人肩膀上,微微使勁,男人就臉色扭曲,疼的被迫起身,讓楊欽一把按在了後麵的座位上。
    楊天還打配合,一把按住中年男人想要掙紮的腿,“哥們,消停點。”他指了指溫蕖華的後腦勺,“我哥的,懂不懂。”
    中年男人這才明白他們認識,頓時臉色難堪。
    楊欽在溫蕖華身邊坐下,他身子高大,座位下麵還放了行李箱,他腿都伸不開,隻能伸在過道。
    賣票的還站在前麵吆喝:“後座那個腿收一收,等會車上還得上人呢。”
    楊欽臉一僵,倒是挨著窗的溫蕖華沒忍住笑了。
    他替她解圍,她也不會不識好心,主動把箱子挪到腿裏側,輕聲道:“你坐過來點吧。”
    “不用,別擠著你。”
    “也不算擠,”溫蕖華不想再讓賣票的提醒了,幹脆用扇子碰了碰他的腿,讓他往裏挪。
    楊欽隻能把腿收進來,自然而然就碰到了她的腿。
    溫蕖華假裝看窗外,小扇子扇著風,空氣還能舒服一點。
    楊欽下意識目光落在她纖細的手上,還有她手裏那柄小扇子,同樣精致,和她人一樣。
    其實他很想說,出門的時候別收拾打扮的那麽……
    可女孩子愛美是天性,她更是精致的不得了,也沒必要因為別人扮醜。
    她扇子時不時也會給他送來一點清風,車上坐滿人之後,才開始出發。
    楊欽在身側傳來的馨香裏,閉上了眼。
    正巧溫蕖華轉過來時無意看了一眼,閉上眼的男人沒平時那麽濃的銳氣,筆挺的五官清爽利落的寸頭,是少見的類型。
    她平時在港城見的要麽是精英人士,要麽洋氣時髦,這年頭很多人開始穿牛仔喇叭褲,要不就是花襯衫啥的。
    他呢,黑色短袖,黑褲子,簡簡單單的,但架不住他人高腿長,身材好,普通的衣服也穿的很有男人味。
    溫蕖華第一次品到這樣的男人味,她一直以來都是喜歡那種溫文爾雅的類型,穿著白襯衫那種,氣質溫和很有學識。
    可這個人,說實話銳氣太重了,存在感也強,和他處在一起時,她常常覺得他攻擊性太強了,她有點招架不住。
    但他喜歡她,她能感受到,他突然出現,又坐在外麵護著她。
    溫蕖華扭過頭去,扇子下的嘴角微微勾了下。
    她目光轉移以後,他身子才放鬆一些,剛剛她以為他睡著了,直勾勾的看著他,楊欽麵上沒反應,心理反應倒是挺大的,又燥又難忍。
    從琅城到省城,兩小時的車程,路上乘客上上下下的,他始終閉著眼眸護在她身邊一動不動。
    她以為他睡沉了,結果中年男人起身準備下車經過他的時候,一個趔趄,摔在過道裏。
    中年男人罵罵咧咧的起來,回頭想要瞪他,對上他突然睜開的眼眸,又滅了氣焰,灰溜溜下車了。
    溫蕖華就更想笑了,唇邊彎彎的,他一扭頭,就看見她頰邊小小的酒窩。
    馬上就要到省城終點站了,他終於出聲,“去哪兒?”
    溫蕖華沒看他,輕聲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