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唐一平駛出了地鐵站，來到了一家醫院的門前。
    “海陵市第一醫院暨海陵市醫科大學附屬醫院”。
    這是唐一平得到【弱者生存係統】之後的第一個周五夜晚。
    在唐一平的計劃中，今天的夜晚，應該是和自己的“學徒”張阿姨愉快地到處【食腐】，給自己繼續湊接下來的醫藥費，以解鎖下個“賽季”的奔放之夜。
    但唐一平卻不得不推掉和張阿姨的邀約，來到這裏。
    甚至，唐一平都沒來得及和鼠鼠共進晚餐！
    唐一平不得不來。
    在杜遠山的老人家房子裏住了好幾天了，不來他過意不去。
    所以，他在電話裏回答說：“我不是老人的親屬，但是我可以去一趟醫院。”
    掛了電話，唐一平哭笑不得，自己的【食腐】，不應該拾取的是無因果、無牽連、無執念的東西嗎？
    為什麽自己【食腐】了那麽幾個東西，個個都有因果？
    一張一百塊錢的紙幣，讓自己邂逅了張梓桐小朋友。
    一串鑰匙，讓自己撿了一套房子，但萬萬沒想到，這棟已經兩三年沒有人住的房子，房主竟然還在？
    在來的路上，唐一平思索了半路這到底是為什麽。
    然後他悟了。
    【弱者生存指南】對應的似乎是【弱小】這個屬性，自己得到的各種技能，也都是和【弱小】相關的。
    可自己還有個【友善】呢！
    一定是因為自己過於友善，所以自己才會再次沾染因果。
    如果當初遇到了張梓桐小朋友被人欺負而不管的話，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
    這次如果自己不接電話的話，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說不定電話再也不會響起。
    都怪自己太友善！
    即便已經是晚上了，醫院的門口依然車來車往。
    即便唐一平並非本地人，他也聽過這家醫院的大名，這裏是整個海陵市，乃至附近方圓數百公裏內最好的醫院。
    唐一平駕駛著輪椅來到了病房樓的特護病房，來到護士台前，問道：“請問杜遠山老先生的病房在哪裏？”
    護士台後麵，一個圓臉的護士小姐姐探出頭來，看了一眼沒看到人，再向護士台下方看了一眼，才看到了唐一平。
    “哎？您是……電話裏的唐先生？”
    “是我。”唐一平說。
    “您和杜遠山老先生是……”
    “我隻是他的房子的住戶。”唐一平道。
    “如果您能住在他的房子裏，至少他認識您對不對？您和他有關係對不對？”圓臉的護士小姐姐雖然失望，卻還是急切地拉住了唐一平，“您能不能幫我們勸勸他，讓他……讓他放棄治療吧，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說著，護士小姐姐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啊？”唐一平有些疑惑，有些驚訝。
    這不對啊。
    你們不是護士嗎？怎麽能勸別人放棄治療呢？
    另一個護士小姐姐道：“他的病實在是太痛苦了，但他沒有生前預囑，也沒有能夠聯係上的親屬，我們隻能一直給他治療，但是他實在是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這個護士小姐姐也紅了眼眶。
    唐一平張口結舌。
    他去過很多次醫院。
    他見過很多痛苦的病人。
    甚至，他自己也總是陷入在痛苦裏。
    但他敢肯定，不論自己見過多少痛苦的病人，醫院裏的護士見過的，肯定是自己見過的百倍千倍。
    是什麽樣的一個病人，能夠讓她們都不忍目睹。
    聽說是杜遠山老先生的親屬來了，除了護士台後麵的兩個護士，又跑來了個護士小姐姐。
    她看到唐一平，就開口埋怨道：“你就是杜老先生的家屬嗎？你怎麽才……”
    她一開始還是埋怨的語氣，但是看到唐一平坐在輪椅上，就又軟和下來：“你可算來了……”
    唐一平不想解釋自己的身份，畢竟他也解釋不清。
    他隻能點頭道：“能帶我去看看杜老先生嗎？”
    唐一平進入了一間寬敞的特護病房，就看到病房一側，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他的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一眼看過去，至少有幾十根，四五台不同的機器圍著他，閃爍著各種各樣的光線，發出了不同的鳴響聲，那些管子就是從這些機器上延伸出來的。
    而在那些管子的中央躺著的老人，全身蠟黃，瘦得皮包骨頭，像是一具骷髏。
    一具有生命的骷髏。
    莫名的，唐一平回憶起自己看到的，書房裏的那些關於城市的書。
    恍惚間，唐一平似乎看到了一座舊城廢墟，滿是倒塌的管線和斷裂的電纜。
    唐一平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到身後護士小姐姐們的噓聲。
    “噓，老先生睡著了。”
    “先別打擾他，他難得能睡著。”
    唐一平一回頭，就看到身後門口，擠了四五個護士小姐姐。
    唐一平覺得，估計是手頭沒有活的護士小姐姐都來了。
    “他是什麽病？”唐一平問道。
    “你不是他的親屬嗎？”有護士小姐姐瞪他，她們似乎早就對把老人獨自丟在醫院，任由其痛不欲生的親屬不滿了。
    “可惜，我並不是……我隻是一個房客。”唐一平道。
    “他是因為腦卒中入院的，已經在這裏住了很久了，上半年發現了胰腺癌，晚期，轉到了我們特護病房，現在已經轉移到了肝、骨、肺……還有神經。”一開始接待唐一平的圓臉護士小姐姐解釋道：“胰腺癌是……”
    “我知道，最痛苦的癌症。”
    每一秒鍾，都像是烈火焚身。
    “我們想要問他有什麽心願未了，可他早在當初腦卒中的時候就沒辦法說話了，隻是每次我們問他要不要放棄治療的時候，他都非常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意願，搖頭。”
    “他不想死，就算是這麽痛苦也要活著。”圓臉護士說著，眼睛裏又有了淚光，“我們覺得他一定還有心願未了，我們想要勸他放棄，但是他不肯放棄，我們又沒辦法幫他完成心願……”
    唐一平覺得自己心裏沉甸甸的。
    莫名的，他的心中還浮現了某種使命感。
    【弱小】讓他生存，但【友善】，似乎賦予了他一種特殊的使命。
    不論是當初的張梓桐小朋友，還是現在的杜遠山老人，都因為某種冥冥中的原因，和他聯係在一起。
    而他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我沒辦法勸說他放棄，但是我可以讓他告訴你們，他到底有什麽心願未了。”
    唐一平打開手機。
    在他的手機上，安裝著他剛剛更新完的FOEW。
    他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FOEW，就看到一群護士疑惑質疑的眼神。
    “你們這麽看我幹什麽？”唐一平無奈。
    “哪有這麽厲害的東西啊！”圓臉護士剛說話，就聽到走廊裏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跑步聲。
    “我有辦法知道杜老爺子的遺願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氣喘籲籲跑了過來，“我們快試試！”
    他手裏拿著一部手機。
    “主任！”一群護士看看中年醫生，再看看唐一平。
    唐一平看看主任，主任也看看唐一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