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你怎麽又回來了？”
    唐一平回到公司的時候，寶哥正開著自己的辦公室門，在裏麵收拾東西。
    他搬著一個箱子，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正好看到唐一平。
    “寶哥……你這是？”唐一平心裏咯噔一聲。
    靠，寶哥不會被裁員了吧！
    這豈不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啊！
    “哦，我今天沒事，這不下班了嗎，打算趁大家都不在，稍微收拾一下辦公室。”
    畢竟寶哥最近已經把辦公室當家，處在有家回不去的淒慘境地。
    唐一平向開發組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大部分人都下班了，隻有班哥的身影雷打不動，還在加班。
    “還得謝謝平哥你呢，你幫公司爭取到了一波扶持款，還協助開發重構了最關鍵的模塊，公司大概率是活下來了。”
    先別毒奶啊！我現在對一切都沒那麽自信。
    有那麽一群在暗中虎視眈眈，無差別製造麻煩的家夥在，不能放鬆警惕啊！
    “沒有，我可喜歡咱們公司了。”唐一平道，“我也想要幫咱們公司渡過難關。”
    當然了，也不要發展太好，維持在不倒閉就好了。
    這腐臭的味道啊~
    喜歡！
    “盡管我平常那麽對你，那麽對大家嗎？”寶哥苦笑著問。
    這一刻的寶哥，像是上次爆技能那次，有些蕭瑟。
    呃——
    雖然他覺得寶哥這個人，很討厭。
    整天畫餅打雞血PUA，各種壓榨員工。
    但是這時候，唐一平還是覺得，他得挺寶哥，如果他都不挺寶哥，寶哥的世界裏，就真的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了。
    他就會黑化了。
    唐一平覺得，自己必須先給寶哥打個預防針。
    “寶哥，無論發生什麽，你記得啊！我會在你身邊頂你的！不管你想做什麽，先來找我聊一聊，知道嗎？”唐一平認真道。
    ——【示好】開啟，【友善信標】開啟。
    那一刻，唐一平看到，寶哥的眼眶突然紅了。
    唐一平不知道說什麽好，成年男人不要突然脆弱好不好啊！
    唐一平真擔心寶哥像上次一樣，趴在他膝蓋上嚎啕大哭。
    這很基情的好不好！
    好在寶哥眼眶紅了一紅，也隻是紅了一紅，就別開臉去，道：“嗨，我會做什麽事啊，我……我不會的……”
    “我來幫你收拾東西吧。”唐一平操縱輪椅上前，把一個箱子放在自己膝蓋上，“這些東西都不要了嗎？要搬到哪裏去？”
    “嗯，都是一些公司早期的老文件，謝謝平哥了，我要把它們搬到那邊倉庫去……”
    “我可以看看嗎？”聽到是公司的老文件，唐一平很好奇。
    他【食腐】了一圈，從員工的技術底蘊裏麵，窺見了淩海科技當年的技術儲備和野心。
    這家公司，也不是一開始就衝著倒閉去的。
    寶哥示意唐一平隨意，轉身又去收拾別的東西去了。
    唐一平打開了箱子翻了翻，果然都是沒什麽用的老文件。
    突然一張照片落入了唐一平的眼簾。
    “2017年3月17日，淩海科技創始留念”
    照片上是三個人正在共同舉杯，旁邊還寫著一句話。
    “傳奇的產品經理、激進的天才少女和執拗的夢想家，我們要改變世界，我們能改變世界，我們定會改變世界。”
    照片上的三個人，是兩男一女，唐一平認識其中的兩個。
    左邊是澤哥，雖然照片上她看起來也就比現在的唐一平大不了一兩歲的樣子，青春氣息撲麵而來，但是那一雙總是遍布血絲的眼睛和倦意的班味，絲毫未變。
    中間的一個是一個唐一平不認識的男人，看起來大概30歲出頭，是三個人裏麵年齡最大的，但笑起來卻是肆意張揚，像是一個孩子。
    右邊的那個人，看起來有些孤傲和冷漠，他一隻手抱著肩膀，手裏的杯子也隻是微微舉起。
    這個人唐一平也認識，但他一時間卻不敢認。
    班哥，陳家班。
    唐一平隻覺得窒息。
    傳奇的產品經理和執拗的夢想家……
    還有濃密的頭發。
    不論哪一個，都和班哥對不上啊！
    不是，連這個名字都對不上啊！
    陳家班，陳加班，雖然諧音梗就是要扣錢，可是班哥就是個加班狗啊！
    他怎麽可能是什麽傳奇的產品經理或者執拗的夢想家啊！這不可能！
    莫非其實班哥才是激進的天才少女？
    唐一平拿著那張照片，來到了班哥的身邊，他想要問班哥，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問。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班哥問唐一平。
    “班哥，你是公司的創始人？”
    “是啊……”班哥看著那照片，露出了懷念的神色，“那時候公司就隻有我們三個人，每一天都很累但也很充實……”
    我去！
    唐一平現在的心情，就像是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宗門的那個老實人，總是被欺負的外門牛馬長老師父，曾經是一劍光寒十四州，殺穿魔女聖女雙副本的絕世狂人大魔頭一樣。
    看唐一平的表情，班哥笑了，道：“你是想要問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吧。”
    “是啊，什麽時候呢？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失去了那種能力。”班哥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這些年我也常常會想，為什麽我會混成這樣，可是無論我怎麽回憶，都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怎麽發生的，可這一切就是發生了。”
    “也許，人總是會失去吧。很多人都會這樣，突然就江郎才盡泯然眾人，也許我也隻是其中一員。”班哥道，他搖了搖頭，“想這些也沒什麽用，過好現在吧。”
    他頓了頓：“也許，之前的強大隻是一種假象，我們隻是天生的弱者，曾經錯誤的擁有了力量。”
    不，你不是。
    你隻是被奪走了。
    真正的奪走，而不是像厲崇山他們那種小打小鬧的奪走。
    有人看上了你的天分，看上了你的才情，所以動用了那種用車拉著的機器，把你的才華吸走了。
    他們不道德的得到了你的一切，留給你的隻剩下這麽一點點。
    縮在自己的工位上，唐一平覺得這個世界如此陌生。
    可是很多事情，唐一平還是想不通。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他能夠絕對信任，又足夠睿智。
    他拿出手機，給唐師傅發了個信息。
    “老唐，你說，如果這世界上有人刻意製造混亂，削弱別人，讓人失去東西，他們是圖什麽啊。”
    “就是為了混亂啊。”
    “混亂？為什麽？”
    “用我的老本行熱力學的話來說，孤立係統裏，熵隻會增加，但如果並非孤立係統的話，熵也可以轉移，讓別人的熵增加，自己的熵有可能就減少了。”
    說實話，唐一平沒看懂。
    我隻是個大物還沒學的大一狗啊！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能不能說人話？
    “生命是一種負熵啊……唔，如果一直保持負熵，說不定人真的可以一生順遂，長生不老呢。咦，這個方向可以研究一下……”
    這一句話唐一平看懂了，說實話他被嚇到了。
    或許，有些人並非天生的弱者。
    隻是有人把他們變成了弱者。
    而自己，卻吸著弱者的血，變成了強者。
    唐師傅大概也覺得自己說的太不著調了，他轉移話題道：“你的下一針諾西那生鈉該打了吧，你是打算在海陵打，還是回來？你不想回來的話，我周末去找你？”
    他頓了頓，又道：“唉，一眨眼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是啊，一眨眼都過去……
    等等，過去多少年了？
    我是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檢查出來SMA的？
    到底……什麽時候？
    唐一平的冷汗，刷一下流下來了。
    他雙手顫抖著，想要問問唐師傅自己什麽時候確診的。
    手卻抖到打不出字來。
    許久之後，他問唐師傅：
    “爸，如果你有一個很強大的敵人，你可能永遠也打不過，但是你就要去打他，你會怎麽辦？”
    “向前走，把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前麵，不要停，幹掉所有的阻礙，走到他麵前，然後抓著他一直打，一直打，直到打死。”
    好，我不會停的。
    他心想，然後對唐師傅說：“老唐，你是不是諷刺我不會走路？”
    “那你就向前滾啊！變成泥石流。”唐師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