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5時30分，東京，防衛總司令部地下作戰室
    會議室內煙霧彌漫，長條桌旁坐著十幾名軍官，軍銜從少將到中將不等。
    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主持會議的是東京防衛司令官，陸軍中將山田乙三。
    他六十歲年紀，頭發花白，此刻雙眼布滿血絲，麵前的煙灰缸裏已經堆了七八個煙頭。
    “都到齊了。”山田掃視了一圈，“開始吧，先報告損失。”
    負責防空的第1高射師團師團長，陸軍少將小林恒一站起來，手裏拿著文件夾。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截至淩晨4時，初步統計損失如下。”小林的聲音幹澀，“川崎、橫濱沿海防線，共24處防空陣地遭到毀滅性打擊。其中完全被摧毀18處，重創6處。”
    他翻了一頁，繼續念：“損失火炮：八八式75毫米高射炮41門，九九式88毫米高射炮22門，九六式25毫米機關炮68門，總計131門。此外損失探照燈37具，發電車19台，彈藥庫被摧毀8座。”
    會議室裏響起壓抑的吸氣聲。
    “人員損失。”小林的聲音更低了，“陣亡812人，重傷89人，輕傷124人。其中第3高射聯隊第2大隊……基本全軍覆沒，大隊長吉田中佐確認陣亡。”
    砰！
    山田一拳砸在桌上：“一夜之間！就一夜之間！損失了一個大隊的兵力，一百多門火炮！誰能告訴我，米國人出動了多少飛機？”
    情報部長，陸軍大佐中島明夫站了起來。
    他是個精瘦的中年人，戴著眼鏡。
    “司令官閣下，根據各陣地幸存者的報告……”中島頓了頓，“襲擊者...可能...隻有一架飛機。”
    “一架？！”坐在桌子另一側的海軍代表，橫須賀鎮守府參謀長、海軍少將大西瀧治郎猛地抬頭，“中島大佐，你在開玩笑嗎？一架飛機摧毀24個陣地？”
    “我也希望是玩笑。”中島麵無表情，“但所有報告都指向同一個結論：襲擊來自同一架飛機。它從海上超低空進入，飛行高度估計在50米以下，避開了雷達探測。攻擊方式多樣——有火箭彈、有炸彈，甚至……有報告說它投擲了集束手榴彈。”
    “手榴彈？”大西冷笑，“從飛機上扔手榴彈？你的部下是不是被炸懵了？”
    “有可能。”中島居然點頭，“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這架飛機的攻擊精度極高。它專打指揮所、彈藥庫、炮位，幾乎沒有浪費任何彈藥。而且它完全不受夜間影響，我們的探照燈根本抓不住它。”
    會議室陷入沉默。
    山田又點了一支煙，深吸一口：“機型判斷呢？”
    “從描述看，可能是SB2C‘地獄俯衝者’，美軍的艦載轟炸機。”中島說，“但有幾點不符合：第一，SB2C是雙座機，載彈量有限，不可能攜帶足夠摧毀24個陣地的彈藥。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美軍從未展示過夜間艦載機精確轟炸的能力。”
    “那你的結論是什麽？”山田問。
    中島推了推眼鏡：“結論是，美國人可能開發了一種新式艦載機，或者……他們有一種我們不知道的雷達黑科技，再加上一個超常的王牌飛行員。”
    “雷達黑科技也不可能一晚上摧毀24個陣地。”說話的是陸軍航空兵第10飛行師團師團長，陸軍中將塚田理。
    他是個飛行員出身的老將，知道空戰的極限。
    “就算每個陣地隻用兩枚炸彈，也需要48枚炸彈。SB2C的最大載彈量不到一噸，也就是最多帶四枚500磅炸彈，數字對不上。”
    “除非……”大西突然開口，“除非他中途返回航母補充彈藥。”
    所有人看向他。
    大西站起來，走到牆上的地圖前：“假設美軍航母在這裏。”
    他指著東京灣以東約200公裏的位置，“從航母起飛到目標區，大約需要30分鍾。攻擊一個陣地，假設用時5分鍾。那麽一次出擊可以攻擊56個陣地，然後返航。如果航母提前準備好第二架、第三架飛機……”
    “飛行員受得了嗎？”塚田皺眉，“夜間著艦三次？這需要頂級的技術和體力。”
    “所以中島大佐說可能是王牌飛行員。”大西轉身，“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襲擊持續的時間——從晚上11點到淩晨4點，正好是五個小時。如果每次出擊包括飛行和攻擊需要一個半小時，那麽三次出擊就是四個半小時，加上補給時間，正好五小時。”
    不得不說，中島老鬼子真是經驗豐富，他的猜測居然非常吻合現實。
    山田的臉色更陰沉了：“也就是說，美國人隻用了三架飛機、一個飛行員，就撕開了我們東京灣的防空網。”
    “而且這隻是開始。”中島補充，“他們的目標很明顯：為B29的大規模轟炸掃清障礙。一旦防空火力被削弱，B29就可以安全通過東京灣，轟炸東京市區。”
    會議室的氣氛降到冰點。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備用火炮？”山田問小林。
    小林苦笑：“司令官閣下，八八式和九九式高射炮的生產早就跟不上消耗了。本土庫存……不足兩百門，而且分散在全國各地。”
    “人員呢？”
    “更麻煩。”小林搖頭，“培養一個合格的高射炮手需要六個月。陣亡的四百多人裏，有三分之一是經驗豐富的老兵。補充上來的新兵，沒有三個月根本形成不了戰鬥力。”
    山田閉上眼睛，揉著太陽穴。當他再睜開眼睛時，眼神變得銳利：“亡羊補牢不是辦法。我們必須阻止美國人繼續這種襲擊。”
    “怎麽阻止？”塚田問，“夜間攔截？我們的夜間戰鬥機部隊是什麽水平，大家心裏清楚。而且如果對方真的隻有一架飛機，在夜間大海裏找一架超低空飛行的飛機，跟大海撈針沒區別。”
    “那就別讓它起飛。”大西說，“找到它的航母，擊沉它。”
    “談何容易。”海軍另一位代表，軍令部作戰課長、海軍大佐富岡定俊開口，“第一機動艦隊正在衝繩作戰，本土周邊可用的水麵艦艇不多。而且航母是機動的，昨晚在200公裏外，今晚可能就在300公裏外。”
    “但它的攻擊範圍有限。”大西指著地圖，“艦載機的作戰半徑，SB2C大約是500公裏。考慮到夜間飛行的安全餘量，航母肯定在400公裏範圍內。我們可以擴大搜索圈。”
    “需要多少艦船？”富岡問。
    “至少需要兩支巡邏編隊，每支包括一艘輕巡洋艦和兩艘驅逐艦，在東京灣以東300500公裏海域進行梳篦式搜索。”大西說，“同時，岸基航空兵加強白天巡邏，一旦發現航母蹤跡，立即攻擊。”
    塚田搖頭：“大西將軍，現在衝繩戰事吃緊，海軍還能抽出六艘主力艦來東京灣巡邏？”
    “抽不出也要抽。”山田替大西回答了，“東京的安全比衝繩重要。如果東京被炸成廢墟，就算衝繩打贏了又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