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沈同誌,你在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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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夜晚,悶熱難耐。
    操場昏黃的燈嗡嗡作響,吸引著無數飛蛾前赴後繼。
    廖政委站在主席台上,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軍綠色襯衫後背,但他依然慷慨激昂地揮舞著手臂,聲音洪亮地演講。
    “同誌們,我們今天召開這個家屬大會,就是要嚴肅紀律,端正作風......”
    台下,牛愛華和姚春桃擠在倒數第一排的長條木凳上,一邊用蒲扇驅趕著蚊蟲,一邊交頭接耳。
    牛愛華胖乎乎的臉上滿是汗珠,她湊近姚春桃耳邊,壓低聲音說,
    “你說這大熱天的,開什麽會啊,我家老田還等著我回去給他煮綠豆湯呢。”
    姚春桃瘦削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她用手肘捅了捅牛愛華,
    “還不是某個家屬鬧的幺蛾子,聽說她舉報裴團長作風有問題,結果查出來全是胡說八道。”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但林怡寧聽得一清二楚,她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節都泛白了。
    她的臉色由慘白轉為通紅,又由通紅轉為鐵青,就像打翻了的調色盤。
    【厭惡值+3】
    【厭惡值+2】
    【厭惡值+1】
    林怡寧在心裏咬牙切齒地咒罵著沈南初。
    如果不是沈南初突然出現在部隊,如果不是她那天和裴政年從街頭買到街尾,自己怎麽會一時衝動去舉報?
    現在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要當眾檢討。
    她越想越氣,指甲都掐進了掌心的肉裏。
    “犯了錯誤的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即便是有錯,那也都是別人的錯。”
    廖政委的聲音像一把尖刀,直戳林怡寧的心窩。
    再加上牛愛華跟姚春桃在耳旁絮絮叨叨,
    林怡寧猛地抬起頭,她再也忍不住了,
    “你們怎麽知道這件事情就沒點內因?”
    “萬一這人是被逼無奈呢?”
    牛愛華跟姚春桃,還有周圍軍嫂們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林怡寧。
    沈南初輕輕笑了一聲。
    這笑聲像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林怡寧積壓已久的怒火。
    “沈同誌,你在笑什麽?”
    林怡寧的聲音十分尖銳。
    沈南初慢條斯理地說,“我在笑什麽?讓我想一想。”
    她故意做出思考的樣子,手指輕輕點著下巴,
    “我想起來了。我笑有的人,覺得全世界就她長了腦子,覺得別人都沒長眼睛呢。”
    林怡寧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她當然聽得出沈南初話裏有話,氣得渾身發抖,
    “沈南初,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同誌,你想的就是我的意思。”
    沈南初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冷得像冰。
    牛愛華和姚春桃聽得一頭霧水。
    牛愛華撓了撓頭發,“你們倆在打什麽啞謎呢?我咋一句都沒聽懂啊?”
    沈南初的笑容更深了,眼睛彎成了月牙,
    “也沒說什麽,就是在聊這個害咱們在這裏開大會的蠢貨。”
    蠢貨林怡寧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她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陣陣發黑。
    牛愛華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沒錯,這大晚上的來這裏喂蚊子。”
    她拍死一隻叮在胳膊上的蚊子,嫌棄地看著手掌上的血跡。
    姚春桃也抱怨道,
    “我家裏的碗筷還沒洗呢!明天早上又得手忙腳亂。”
    周圍的軍嫂們紛紛附和。
    有人抱怨孩子作業沒人輔導,有人說衣服還沒收,還有人惦記著鍋裏燉著的湯。
    這些聲音像潮水一樣向林怡寧湧來,她感覺自己就像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巨浪吞沒。
    林怡寧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
    她知道自己如果今天上台道歉,以後在部隊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想到這裏,她猛地站起身,凳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她惡狠狠地瞪了沈南初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禮堂。
    沈南初看著林怡寧倉皇逃走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牛愛華和姚春桃麵麵相覷,
    “這林怡寧咋回事,突然就氣呼呼地跑了?”
    “就是啊!咱們也沒說她啊!她咋跟吃了槍藥似地。”
    “也許是跟男人吵架了吧!”
    另一個軍嫂插嘴道。
    台上的廖政委看到這一幕,眉頭緊鎖。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未完的講話,但心裏已經明白今晚的檢討怕是進行不下去了。
    會議結束後,夜色已深。
    沈南初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
    人群散開,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裴政年。
    昏黃的燈光為他高大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牛愛華羨慕地歎了口氣,
    “還是你們家裴團體貼啊!”
    “我們家老田,腦子裏壓根就沒有來接我的這根弦。”
    沈南初笑著眨眨眼,
    “沒事,讓他送咱們倆一起回去。”
    說完把兩人的板凳遞給裴政年。
    裴政年默不作聲地接過,跟在兩人身後。
    與此同時,張正業家的氣氛卻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客廳裏煙霧繚繞,張正業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煙蒂。
    林怡寧坐在對麵,臉色陰鬱得能滴出水來。
    “你既然不願意在那麽多人麵前道歉,那你明天就上裴團長家,跟人親自道歉。”
    張正業的聲音沙啞而疲憊。
    林怡寧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憑什麽?他們如果不那麽招搖,會有人誤會他們嘛?”
    “而且我也沒私底下跟軍嫂們說,也沒對他們造成任何的傷害,我為什麽要道歉?”
    張正業看著妻子扭曲的麵容,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他把煙頭狠狠摁滅,聲音冷得像冰,“你真的不去?”
    “不去,說不去就不去!”
    林怡寧歇斯底裏地尖叫著,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張正業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隨便你。”
    他抓起軍帽摔門而出。
    林怡寧追到門口,對著黑暗喊道,
    “你要去哪裏?“
    “值班!”
    張正業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空蕩蕩的屋子裏,林怡寧氣得渾身發抖。
    她抓起茶幾上的搪瓷杯狠狠砸向牆壁,杯子應聲而碎,瓷片四濺。
    她癱坐在地上,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