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寮軍區。
    幾十裏外的深山腹地，濃霧像化不開的牛奶，把連綿的山巒裹得嚴嚴實實。
    裴政年帶著熊磊、孫學林等十名戰士正在進行野外集訓，軍綠色的作訓服早已被晨露打濕，褲腳沾滿了泥漿。
    “團長，前麵就是鷹嘴崖，按計劃我們在那兒休整。”
    孫學林拿著地圖，指向前方霧氣繚繞的山坳，聲音在寂靜的山林裏顯得格外清晰。
    裴政年點點頭，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露水，鞋子踩在腐葉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加快速度，爭取在霧散前到達。注意警戒，這片林子地形複雜。”
    裴政年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密林深處。
    這一次的集訓地，是部隊事先踩過點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隻是，今天天氣不作美，有霧。
    熊磊呼自告奮勇帶路。
    早晨的深山裏，樹下濕漉漉的。
    熊磊腳下也沒個準頭，踩著塊爬滿苔蘚的鬆動石頭，往前一滑，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撲去。
    “哎喲！”
    他下意識伸手去扶旁邊的灌木，卻在落地的瞬間僵住了。
    隻見，他的右腳踩在一塊不起眼的土黃色鐵塊上，邊緣還露著幾根細細的導線，埋在腐葉下若隱若現。
    “團、團長……”
    熊磊的聲音瞬間變調，臉色煞白如紙，額頭上的冷汗唰地冒了出來，連呼吸都忘了，
    “我、我好像踩著東西了……”
    裴政年心裏咯噔一下，一個箭步衝過去，看清熊磊腳下的東西時，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顆新式反步兵地雷，外殼偽裝成土塊顏色，壓發引信暴露在外，導線連接著周圍的泥土。
    裴政年臉瞬間就沉了下來。
    這不是演習用的模擬雷，是真家夥！
    “別動！誰都不準靠近！”
    裴政年厲聲喝道。
    他迅速蹲下身子，手指在離地雷十厘米的地方停住，目光如炬地掃視周圍的地麵。
    果然，在熊磊周圍三米範圍內，腐葉下還藏著幾顆同樣的地雷，導線互相連接，形成一個小小的雷區。
    孫學林和其他戰士嚇得大氣不敢出，趕緊退到安全距離，手按在腰間的手槍上，警惕地觀察四周。
    “熊磊，深呼吸，聽我指揮。”
    裴政年的聲音異常冷靜，額頭上卻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剛毅的下頜線滑落。
    他從身後的行囊包側麵抽出多功能軍刀，刀刃在霧氣裏閃著寒光，
    “告訴我，腳感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到明顯的壓力？”
    熊磊牙齒打著顫，努力平複呼吸，
    “沒、沒有……”
    “就是踩上去有點硬，好像沒完全壓下去……”
    他的腿已經開始發麻，後背的冷汗浸透了作訓服，貼在身上冰涼刺骨。
    裴政年鬆了口氣。
    還好，沒觸發引信。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地雷周圍的腐葉，露出完整的雷體和連接的導線。
    這是72式反步兵地雷，壓發式，靈敏度很高，壓力超過五公斤就會引爆。
    周圍還有三顆，形成了連環雷，你腳下這顆是母雷，一旦爆炸，其他三顆會同時響。
    熊磊擔心得要死。
    “團，團長，怎麽樣？”
    “沒事。”
    裴政年沒說出實情。
    他朝著孫學林使了個眼色。
    孫學林瞬間明白，把背上的行囊包給解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慢慢朝著裴政年跟熊磊靠近。
    裴政年觀察導線走向，眉頭越皺越緊。
    這雷是新埋的。
    導線切口很新，泥土還沒完全壓實，上麵的露水都沒幹。
    最多，不超過三天。
    “新埋的？”
    孫學林倒吸一口涼氣，
    “團長，這片區域是部隊的常規訓練路線，上個月來偵察還沒有，誰會在這兒埋地雷？”
    對啊！
    誰會在這裏埋個地雷呢？
    裴政年沒說話，手指輕輕觸碰導線，感受著裏麵金屬線的走向，
    手法很專業，導線埋得很深，偽裝也到位，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裴政年的眼神冷了下來，這不是意外，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陷阱。
    “熊磊，聽著，現在慢慢把重心移到左腳，身體前傾，不要晃動。”
    裴政年的聲音異常冷靜，穩如磐石，
    “我數到三，你迅速把右腳抬起來，往左邊跳半步，記住，一定要快、準、穩，不能帶起任何東西。”
    熊磊死死咬著牙，點了點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周圍的戰士都屏住了呼吸。
    “一——二——三！”
    隨著裴政年的口令，熊磊猛地抬起右腳，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往左跳去，重重摔在地上。
    幾乎在他落地的同時，裴政年手裏的軍刀已經精準地切斷了母雷的主導線，動作快如閃電，刀刃上甚至沾了點泥土。
    “解除！”
    裴政年低喝一聲，額頭上的冷汗終於匯成汗珠滴落。
    他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的作訓服已經被冷汗濕透。
    熊磊連滾帶爬地撲到裴政年身邊，抱著他的胳膊就嚎，
    “團長！我差點害死你！我對不起你！”
    “嚎什麽！沒出息！”
    裴政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裏帶著後怕，卻依舊嚴厲，
    “起來！檢查裝備，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孫學林已經帶著戰士們用樹枝做好標記，圍著雷區警戒，
    “團長，這雷一般人根本弄不到，會不會是……”
    他沒說下去，但眼裏的懷疑已經很明顯，部隊內部有問題。
    裴政年站起身，望著濃霧彌漫的山林，眼神冷得像冰，
    “現在不是猜的時候。把雷區標記清楚，通知後續部隊繞道。”
    “我們先按原計劃前進，提高警惕。”
    離開雷區後，濃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裴政年走在最前麵開路。
    他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的腳印，除了他們自己的，還有幾個模糊的陌生腳印，鞋碼很大，像是軍用膠鞋。
    孫學林指著前方的陡坡，
    “團長，從這兒下去就是鷹嘴崖穀底，按地圖顯示，有條小溪可以補充水源。”
    裴政年卻停住了腳步，眉頭緊鎖地看著陡坡上的雜草。
    那片草長得比周圍都高，卻有幾處明顯被壓倒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