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醫院的消毒水味濃得化不開。
    三天來，裴政年病房的燈光就沒熄滅過。
    病床上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連呼吸都帶著微弱的起伏。
    手臂上的輸液管裏，淡黃色的解毒液體正一滴滴緩慢注入，卻始終無法遏製體內潛藏的毒素。
    主治醫生摘下聽診器，眉頭擰成了疙瘩，聲音沉重得像壓了塊石頭，
    “毒素已經開始影響神經係統，再找不到具體蛇毒種類，隻能用最後方案了。”
    他看向熊磊和孫學林，眼神裏滿是無奈，
    “但那方案風險太大，會對骨骼和肌肉造成不可逆損傷，以後……恐怕再也無法高強度訓練了。”
    “什麽？”
    孫學林手裏的水杯“哐當”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眼睛瞪得通紅，
    “那團長的軍旅生涯……”
    熊磊的拳頭攥得咯吱響，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我們已經聯係了全國最好的蛇毒專家，可現在還沒有結果。”
    醫生歎了口氣，
    “裴團長的情況，恐怕等不起了。這個決定，需要家屬簽字。”
    病房裏瞬間陷入死寂。
    熊磊和孫學林背對著病床，肩膀微微顫抖。
    他們無法想象，那個永遠衝鋒在前、鋼鐵般的團長，如果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領兵訓練，會是怎樣的絕望。
    就在兩人陷入兩難，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齊耳短發梳得一絲不苟，鼻梁上架著副細框眼鏡，正是從醫學院進修回來的薑書意。
    “我聽說了裴團長的事。”
    薑書意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她走到病床邊，故作專業地翻看病曆，
    “這種蛇毒我在文獻裏研究過，雖然罕見，但隻要給我三個小時，我一定能找到毒源，配製出針對性的抗血清。”
    熊磊和孫學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孫學林激動得語無倫次，
    “醫生同誌，真的嗎？你有辦法？太好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團長！”
    “放心吧，我會盡力的。”
    薑書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眼裏閃過一絲得意。
    她早就通過關係得知裴政年遇襲的消息，特意算好時間出現。
    她明明已經通過特殊渠道確認了蛇毒種類，卻故意按兵不動，就是要等所有人都陷入絕望時，再以救世主的姿態登場。
    她想象著裴政年醒來後感激的眼神，想象著部隊上下對她的稱讚，甚至開始盤算該如何暗示自己對裴政年的心意。
    就在她沉浸在自我編織的美夢時，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薑知青，好久不見。”
    薑書意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猛地回頭，隻見沈南初站在門口，旅途的塵土，依舊掩蓋不住她美麗的容顏。
    隻是，那眼神卻冷得像數九寒冬的冰棱，美得十分淩厲。
    “沈、沈南初？你怎麽來了？”
    薑書意的聲音有些發虛，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試圖維持住醫生的專業形象。
    沈南初沒理會她的疑問，目光掃過病床，在看到裴政年蒼白的臉時，心猛地一揪，隨即轉向薑書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這才幾個月的工夫，薑知青就從生產隊的知青，搖身一變成了能解罕見蛇毒的專家？”
    “這醫術進步的速度，怕是華佗在世都自愧不如吧？”
    這話夾槍帶棒，把薑書意噎得臉色發白。
    熊磊和孫學林卻像找到了主心骨，趕緊迎上去，
    “嫂子！你可來了！”
    “我不來，難道眼睜睜看著某些人在這裏耽誤你們團長的治療？”
    沈南初走到病床邊坐下，看了一眼裴政年，
    “薑醫生說能解蛇毒？不知是哪種蛇毒？毒素成分是什麽？抗血清的配製原理又是什麽？”
    一連串專業問題拋出來，薑書意頓時慌了神。
    她本就隻知道個大概，哪裏答得上來？
    不過，慌張了沒幾秒，薑書意又鎮定自若了，
    “醫學問題複雜，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需要安靜的環境研究，你別在這裏搗亂。”
    “搗亂？”
    沈南初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
    “我男人躺在病床上命懸一線，你卻在這裏擺架子拖延時間，到底誰在搗亂？”
    “你說研究過這種蛇毒，可三天前就該有人向你求助，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是在等我們求你，還是在等政年……”
    她故意停頓，眼神銳利如刀，
    “再也醒不過來？”
    “你胡說八道什麽！”
    薑書意被戳中心事，激動得聲音發顫，
    “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你懂什麽！”
    “我是不懂你那套拖延戰術，但我知道救人要爭分奪秒。”
    沈南初寸步不讓，上前一步逼近薑書意，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該立刻拿出方案，而不是站在這裏說大話。”
    “剛才你說需要三小時？可據我所知，真正的蛇毒專家早就鎖定了三種可能，你所謂的研究，不過是想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薑書意的臉“唰”地白了，她沒想到沈南初竟然做了功課。
    熊磊和孫學林也反應過來，看向薑書意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孫學林忍不住問，“薑醫生，嫂子說的是真的嗎？”
    “我……我那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薑書意語無倫次地辯解，眼神躲閃，
    “不同人的體質對血清反應不同，我需要時間觀察……”
    “不必了。”
    沈南初直接打斷她，從包裏拿出一份係統幫忙偽造的文件遞給主治醫生，
    “這是我托人從港研究所弄到的最新報告，上麵明確標注了政年體內的蛇毒種類和對應的抗血清型號，你們現在就可以去取藥。”
    醫生接過報告看了兩眼，眼睛瞬間亮了，
    “沒錯！就是這個！我們之前排查的三種裏就有這個型號！趕緊去藥房取藥！”
    護士們立刻行動起來。
    病房裏的氣氛瞬間從絕望轉為希望。
    薑書意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她精心的計劃，又被沈南初打亂了。
    不，不行。
    她不甘心。
    等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