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初背著個洗得發白的布包走在最前麵，裴雲舟跟鄭同偉則走在最後。
    三人踩著沒腳踝的枯草，往二龍戲珠的山坳裏去。
    “嫂子，這二龍戲珠怎麽還沒到啊？走了快兩小時了，我這腳都快要廢了。”
    裴雲舟揉著小腿，喘著粗氣。
    他本以為能撐住，沒想到山路比想象中難走，鞋底都沾了厚厚的泥，沉得像灌了鉛。
    沈南初沒回頭，隻指了指前方，
    “快了，翻過前麵那道梁就是。”
    她腳步沒停，如閑庭信步般，一點都沒有裴雲舟的狼狽樣。
    鄭同偉跟上兩步，笑著拍了拍裴雲舟的肩膀，
    “雲舟，你這體力可不行啊，以後真要學考古，天天在山裏跑，你這腳不得磨出血？”
    裴雲舟梗著脖子反駁，
    “我這是第一次走這麽遠！等我適應了，肯定比你走得快！”
    話雖這麽說，他還是放慢了腳步，偷偷揉了揉發酸的膝蓋。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三人終於翻過梁子，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約莫幾畝地的平坦山坳，四周被兩座小山包環繞，像兩條臥龍環著一顆珠子，正是二龍戲珠的地形。
    可山坳裏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風一吹，草葉沙沙響，連塊平整的石頭都少見。
    裴雲舟站在山坳邊，踮著腳往裏麵看，半天沒吭聲。
    他之前還以為墓穴會有個土堆，或者有塊石碑，可眼前這景象，跟普通的荒草地沒兩樣。
    “嫂子，這……這就是二龍戲珠？沒看錯吧？哪有墓穴的樣子啊？”
    鄭同偉也湊過來，皺著眉打量，
    “是啊，南初妹子，這地方連個土包都沒有，野草長得比人還高，真有古墓？咱們就帶了鋤頭和砍刀，連個洛陽鏟都沒有，這咋找啊？”
    他心裏犯嘀咕，沈南初連個專業工具都沒帶，該不會是憑感覺來吧？
    沈南初沒理會兩人的疑惑，走到山坳中間，找了棵歪脖子樹下的陰涼地坐下，從帆布包裏掏出水壺，擰開蓋子慢悠悠喝了口。
    她抬頭掃了眼四周，目光在野草稀疏的地方停頓了幾秒，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泥土，紅褐色的土，帶著點濕潤的黏性，是典型的“五花土”，這種土通常是人工翻動過的，最可能藏著墓穴。
    裴雲舟和鄭同偉一左一右站在她旁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除了野草就是泥土，啥也沒看出來。
    鄭同偉忍不住問，“雲舟，你嫂子這是在看啥？你看出啥門道沒？”
    裴雲舟眯著眼，假裝認真觀察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高！實在是高！”
    鄭同偉眼睛一亮，“哦？你看出啥了？快說說！”
    裴雲舟指著旁邊的樹，一本正經地說，“鄭哥，你不覺得這樹長得高嗎？比村裏的老槐樹還高！”
    鄭同偉：“……”
    合著這小子半天就看出樹高了？
    沈南初噗嗤一聲笑了，放下水壺站起來，“別貧了，開挖吧。”
    “挖？挖哪兒啊？”裴雲舟趕緊湊過來，眼睛裏滿是期待。
    “哪裏草樹最稀疏、長得最矮，就挖哪裏。”
    沈南初指了指他們腳下的一片區域，
    “這裏的草比別處矮半截，葉子還發黃，明顯是營養不良——下麵要是有墓穴，土壤透氣性差，植物根係紮不深，自然長不好。”
    裴雲舟和鄭同偉低頭一看，還真是！他們腳下的草隻有膝蓋高，葉子蔫蔫的，不像旁邊的草都快沒過腰了。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拿起工具幹。鄭同偉揮著鋤頭，裴雲舟用砍刀砍斷盤根錯節的草根，泥土很快就堆成了小堆。
    沈南初則搬了塊石頭坐在旁邊，雙手抱胸看著他們，時不時喊一句，
    “慢著點，別用那麽大勁，要是碰到石板別敲壞了！”
    “左邊再挖寬點，範圍擴大點！”
    太陽漸漸升到頭頂，春寒褪去，曬得人身上發燙。
    裴雲舟的額頭上滿是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滴，砸在泥土裏，瞬間就沒了蹤影。他的布鞋沾滿了泥，每走一步都費勁，胳膊也酸得抬不起來，可看著沈南初坐在旁邊一動不動，他又不好意思喊累，隻能咬著牙繼續挖。
    鄭同偉也喘著粗氣，停下來擦了擦汗，“南初妹子，歇會兒吧？挖了快倆小時了，我這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沈南初看了眼太陽，又低頭看了看挖出來的土，“再挖半小時，挖深二十厘米、一畝左右，就歇。”
    裴雲舟心裏叫苦，可也隻能跟著繼續。
    又挖了半小時，兩人終於挖出來一片約莫半畝地的淺坑，土色也從表層的黃褐色，變成了下麵的紅褐色。
    沈南初走過去，蹲下身抓了把土，在手裏搓了搓，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再挖下去天黑前回不去了。”
    “啊？這就回去了？”裴雲舟愣住了，手裏的鋤頭都沒放下，“還沒看到墓穴呢！這挖了半天，就挖了個坑？”
    “急什麽？”
    沈南初白了他一眼，
    “考古不是挖紅薯，一鋤頭就能見著。今天把表層土清了，明天才能往下挖，不然明天一來，又得重新清理野草，白費功夫。”
    她把土撒回坑裏，
    “把工具收拾好，趕緊走，晚了山裏該起霧了。”
    裴雲舟心裏不情不願，可也知道沈南初說得對，隻能跟著收拾工具。
    回去的路上，他走得慢吞吞的，腦子裏全是墓穴的樣子，一會兒覺得會有金銀珠寶，一會兒又覺得會有古代的兵器，越想越興奮，連腳疼都忘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裴雲舟就背著新借的鏟子，在院子裏等著了。
    沈南初和鄭同偉也早早收拾好，三人踏著晨露往山裏走。
    有了昨天的經驗，這次路走得快多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山坳。
    經過一晚上的露水澆灌，昨天挖出來的淺坑裏積了點水，紅褐色的泥土變得濕漉漉的，踩上去黏糊糊的。
    沈南初走到坑邊，隨意扯了根木棍，在坑的一個角落畫了個半米見方的圈，
    “今天就挖這兒，不用挖太寬，往下挖就行。”
    她早就看出來了，這是個小墓，墓坑不大，正好適合裴雲舟練手。
    裴雲舟握緊鏟子，跳進坑裏就開始挖。
    鏟子比鋤頭好用多了，一鏟下去就能挖起一大塊土，他越挖越有勁，嘴裏還哼起了村裏的小調，
    “我挖，我挖，我在大大的草地裏挖啊挖啊挖……”
    鄭同偉也跳進坑裏，用鋤頭把大塊的土敲碎，兩人配合得還挺默契。
    沈南初則坐在坑邊的石頭上，雙手托腮看著他們。
    這一次都不需要沈南初提醒了。
    兩人昨天挖了一次，現在這一次熟門熟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