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連她的命都舍得

字數:4537   加入書籤

A+A-


    她短暫昏迷,再睜眼時還維持著方才的姿勢,渾身酸軟,腦子像快炸開般疼痛。
    宋濯後背滲出的血跡已經洇濕了身下的泥土,寧嬌一眼便看見自己手旁深紅的草地。
    她咽了一口唾沫爬起來,奈何雙腿發軟,旋即又跌坐在地。
    寧嬌深深吸了兩口氣,晃了晃腦袋,清醒過來後伸手碰了碰宋濯的胳膊,“宋濯,宋濯。”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山底一片寂靜,她仰頭朝上張望,什麽都不太看得清。
    不知白露她們怎麽樣了,什麽時候才能下到崖底來救他們。
    寧嬌心中天人交戰,要不要救宋濯。
    她不想救,但宋濯兩次救自己於危難,將他丟下等死這種事,她也做不出來。
    “為何要救我……”寧嬌喃喃,在馬場時救她,不傷及性命。
    可麵對黑火藥的威脅,他為何不顧一切地衝進馬車。
    馬車狂奔時,他沒有半分猶豫地躍進馬車,將自己緊緊護在懷裏。
    寧嬌的心尖顫了三顫,認命般無聲一歎,將人從地上扶起來。
    宋濯了無生機地靠在她肩頭,寧嬌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傷,駭得瞬間移開視線,抖著手探進他胸前的衣襟。
    一張月白色方巾、一小罐藥粉、一小罐藥丸,兩樣她都不知道是什麽功效。
    此外還有一支鷹哨,是皇城司傳遞消息所用。
    寧嬌將鷹哨置於唇邊吹響,尖銳的哨聲頓時響徹整個山穀。
    前世宋濯教過她吹簡單的指令,她模糊還記得,吹了三長一短後將鷹哨放下。
    從宋濯腰間解下匕首,抖著手割開他背上的衣裳。
    他背上的刀傷血肉模糊,皮肉翻滾,傷口處還卡著碎石子跟枯草葉。
    寧嬌用方巾一點點蘸去被血跡滲透的石子跟野草,打開不知名藥粉嗅了嗅。
    不知是救命的藥,還是要人命的藥。
    不過若是不處理他的傷口,恐怕等不到皇城衛尋下來宋濯就會死。
    賭一把。
    將藥粉撒在宋濯的傷口處,白色的藥粉很快很侵染成紅色。
    她足將一小瓷瓶的藥粉都倒得一幹二淨後,才用匕首割出騎裝內襯幹淨的布料,一圈圈裹住他的傷口。
    一切做完以後,寧嬌已經滿頭大汗。
    她深深出了一口氣,猶豫著是該讓宋濯躺下還是趴下比較好。
    剛繞到他麵前,就發現宋濯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但明顯虛弱至極的模樣,眼皮懨懨地耷拉著。
    想是在自己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就醒了,隻是一直忍痛沒有出聲。
    寧嬌將手掌沾染的血跡往他衣裳上擦,“醒了怎麽不說話,看我一個人把你翻來覆去,很有意思?”
    宋濯微微垂著頭,唇邊勾起一抹極淺的微笑,“尚可。”
    寧嬌:“……”
    他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不要臉。
    將空掉的瓷瓶往他手中一塞,“不知是何藥粉,全部用光了。”
    宋濯撩起眼皮一看,正是特製的金瘡藥,“多謝。”
    他救寧嬌一命,寧嬌也救自己一命。
    天意如此。
    寧嬌靠著大石頭坐下,雙臂圈住膝蓋,不動聲色地問:“宋濯,今日那些黑衣人都是何人?”
    “是楚氏餘孽的玄衣使。”他偏頭看向寧嬌,虛弱的眼神中有著藏不住的銳利,“怎麽,你不認得?”
    寧嬌下意識想答,她如何識得。
    卻倏地靈光一閃,眉心緊蹙,緊緊盯著宋濯蒼白的麵容,“宋濯,你拿我的命來立功?”
    他早就懷疑自己的身份,今日說什麽踏春,不過是以自己為餌,想看自己是否跟玄衣使有所勾連。
    若是有,恐怕宋濯就並非舍身救自己,而是要殺了她。
    寧嬌從手邊拾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朝他砸去,咬牙切齒,“宋指揮使當真好計謀,連妹妹的命都舍得。”
    早知如此,她才不會救他。
    就該留他在此處等死。
    石頭正中宋濯肩膀,他悶哼一聲,像是默認了寧嬌的說法。
    他本意確實是想看看寧嬌跟玄衣使是否相識,可沒想到對方手中竟有黑火藥。
    對寧嬌下手絲毫不留情,就是做戲也做不到這般狠的。
    宋濯當即便知曉玄衣使跟寧嬌毫無關係。
    他不該懷疑她的。
    是他做事還不夠謹慎。
    寧嬌怪他,他認。
    寧嬌坐著坐著,隻覺血氣上湧,眼前陣陣發黑,腦袋像要裂開般疼痛,似是要昏迷的前兆。
    她攥緊雙拳,死死咬著下唇,不想讓宋濯看出自己的異常,讓自己落了下風。
    卻扛不住身體的疲憊,身子一軟,徹底沒了知覺。
    “寧嬌,寧嬌,醒醒,別睡……”
    宋濯的聲音越來越遠,她什麽都聽不清。
    朦朧的白霧中,她像是回到了曾經。
    兩人事後,她依偎在宋濯懷裏,把玩著他的環佩,“臨川哥哥,你到底何時娶我?”
    宋濯的臉色當即沉了下去,從她手中奪過環佩,起身穿衣,“嬌嬌,別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望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寧嬌眼眶含淚,心疼到無以複加。
    侯府主母的位置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可能是她。
    他的態度讓她明白,她選的路走錯了。
    兩人之間不可能有個善果。
    可她還能這樣無名無分地跟著宋濯多久。
    待到人老珠黃,色衰而愛馳,他厭煩了自己,迎娶美嬌娘。
    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故再見到宋濯時,她提出要想離開,要嫁人。
    宋濯發了好大的脾氣,說她翅膀硬了。
    卻在看到她的眼淚時軟下態度,隻說她從闖進雲深院那刻起,就隻能是自己的人。
    他絕不可能放過她。
    自此兩人冷戰了許久,在侯府遇見也不說一句話。
    但寧嬌並未強硬多久,便被宋濯溫言軟語地哄了回去。
    *
    皇城衛聽見哨聲,很快尋到山崖下的兩人。
    宋濯背後的傷口已再次滲出血跡,但還是強撐著將寧嬌抱進懷裏,眼底的焦急作不得假。
    “指揮使。”皇城衛畢恭畢敬上前,抬手招呼兩人要去抬昏迷的寧嬌。
    “不必了,我自己來,準備擔架。”宋寧嬌好歹是未出閣的女郎,不好跟一群大男人接觸。
    皇城衛隻道兩兄妹感情好,並未深思,見他神誌還算清醒,鬆了口氣,“幸得指揮使您還清醒著,吹了救援哨令,否則屬下等還不知要像無頭蒼蠅般亂竄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