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所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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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德祿聞言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噤聲。
    旋即小心翼翼地朝殿門看了一眼,後才大步走到小內侍麵前,壓低聲音,“何事火急火燎的,仔細驚擾了陛下,看雜家不剝了你的皮。”
    小內侍踮腳,單手支在唇邊,靠近他低語兩句。
    “當真?”
    “當真。”
    “知道了,你先下去罷。”吳德祿一撫拂塵,轉身進了太和殿。
    建安帝尚在小憩,吳德祿揮散宮婢,垂頭躬身站到帳外,低聲輕喚:“陛下,陛下。”
    建安帝緩緩睜眼,聽見他繼續說:“宋指揮使攜家眷出城踏春,回程途中遇襲,跌落山崖,生死不知。”
    “福慧公主跟婉玉郡主也在獵場,調動禁軍搜人去了。”
    建安帝鼻腔長出一口氣,掀開錦被起身,“替朕更衣。”
    “是。”
    吳德祿自幼跟著建安帝,服侍起他來得心應手,將錦袍妥帖地穿在他身上。
    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給他係腰帶,就聽頭上傳來建安帝喜怒不辯的聲音,“是楚氏餘孽?”
    “回陛下,確實如此。”
    “且,聽底下的人說,那群叛黨手中,有黑火藥。”
    吳德祿誠惶誠恐地回話,手中動作亦不敢停歇。
    建安帝眯了眯眼,隨手揮開他,抬腿往外走去,“看來朕的臣子裏,還藏著不少楚氏餘孽。”
    吳德祿滿頭冷汗,不敢隨意出聲,小跑上前打開殿門。
    踏出太和殿殿門那一刻,建安帝轉動著拇指的玉扳指,吩咐道:“宋濯醒後讓他即刻來見朕。”
    “是。”
    *
    寧嬌外傷並不嚴重,隻是墜墮導致暈眩,短時間內又隻能躺在榻上修養,嚴禁下地。
    宋濯未進門前,侯夫人心底還在埋怨他,可見他傷勢嚴重至此,霎時隻餘心疼。
    吳德祿遣人來傳聖上口諭之時,宋濯還昏著,此次並非作假。
    來人也不在意,總歸是將旨意傳到,且聖上並未說此時此刻就要見宋濯。
    寧嬌清醒過來時已是深夜,手背已經被重新包紮過,兩隻手被白色絲絹纏得連握拳都費勁。
    渾身肌肉酸疼,實在乏力得緊,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宋濯喚自己的聲音。
    她的心莫名一顫,強迫自己不去想。
    視線移到白露身上,她靠在塌邊垂著頭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即將撞到拔步床的木架。
    寧嬌忍著腹中饑起身,將一個軟枕墊在白露頭下。
    動作已然很輕,可白露淺眠,眼皮顫了顫,人悠悠醒轉。
    見寧嬌已醒,神色清明,她心下一喜,麵上揚起一個笑,“姑娘,您醒了。藥還溫著,婢子這就去端來。”
    “不急。”
    寧嬌掀開被褥欲起身,她已清醒,是該先去給姨母報個平安的。
    白露慌忙按住她,動作不敢太用力,“姑娘,您可是要茶?婢子來便是。”
    “大夫千叮嚀萬囑咐,您這幾日萬萬不可下地。”
    她從茶盤裏倒上一杯溫茶,捧到寧嬌唇邊,“家主、主母,三郎君七郎君都來看過您,十分擔憂您的安危。婢子還要遣人去主母院裏稟報一聲。”
    寧嬌小口小口地將杯中茶飲盡,看了一眼漏刻,已是醜時二刻,“時辰太晚了,去報一聲李媽媽,就說我已無礙了,請姨母莫要憂心。”
    “是。”白露出了門,在院裏囑咐了三等侍女幾句話,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門來。
    “主母從庫房裏拿了根百年人參加進藥裏,走時叮囑婢子定要看著姑娘喝下才作罷。”
    她用瓷勺盛起藥汁,在碗邊輕刮兩下,又吹了吹才送到寧嬌唇邊,“主母一片好意,姑娘可不能推辭。”
    寧嬌怕苦,吃藥向來是能躲則躲。
    她嚐了一口,覺著勉強能入口,伸手從白露手中接過藥碗,“我自己來罷。”
    白露守著她喝完,外頭侍女魚貫而入,將備好的晚膳擺在桌上。
    寧嬌瞥了一眼桌上的清粥小菜,捏著水杯漱口,將水吐進痰盂之後才開口:“宋……二表哥如何了?”
    自她醒來起,便沒聽到有關宋濯的任何消息,心中有些許不易察覺的擔憂。
    她一直忍耐著,直到如今,終究還是沒忍住。
    白露動作一頓,沒想到姑娘會主動問起二郎君,還以為她不願意聽到二郎君的消息。
    “二郎君失血過多,尚且昏迷著。”她將小幾搬到寧嬌榻上,再把飯菜擺上,“大夫說並無性命之憂。”
    白露說著,往外張望一眼,壓低聲音繼續說:“午後宮裏來人了,似陛下召二郎君醒後立即入宮。”
    “姑娘,您說陛下是不是要對二郎君問責?”
    寧嬌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著勺子攪拌碗中的粥,紅棗跟桂圓的香氣撲麵而來,她不解道:“宋濯遭遇伏擊受傷,就算他失策,陛下倒也不至於嚴苛至此罷?”
    她說得猶豫,旋即反應過來,“噤聲,陛下九五至尊,豈是我等能隨意置喙的。”
    前世她偶爾聽宋濯說起過建安帝。
    建安帝登基之前並不受寵,無人看好他,北境兵變後埋名去了邊疆。
    後先帝駕崩,京中九子奪嫡,建安帝神兵天降,一鼓作氣殺了三個兄弟,取出先帝遺詔,順利登基。
    登基後越發陰鷙、疑心深重,有時宋濯都摸不準他的心思。
    寧嬌隻歎,帝王心術,深不可測。
    不會有事的,她安慰自己,畢竟往後宋濯的官途還坦蕩著。
    思及此,她不免又想到,宋濯用她的命來引誘楚氏餘孽。
    為了今日這一局,甚至不惜以自身性命作陪。
    可惜玄衣使並不識得她,對自己下手毫不留情。
    宋濯不安好心,他在懷疑自己。
    她不能繼續留在侯府了,誰知道是否還有下次,宋濯又在前方設了怎樣的陷阱。
    他舍身相救之時,寧嬌心中觸動,軟得一塌糊塗。
    如今冷靜下來方才明白,宋濯所做的一切,皆有所圖謀。
    為了自身性命安全,她一定要躲著他走才行,不能被宋濯牽著鼻子走。
    白露抿唇片刻,從梳妝台前拿過一個錦盒遞到寧嬌麵前,“姑娘,這是向晚時分,周郎君遣人送來的,您可要打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