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殿下不禮佛,怎麽夜夜爬我窗(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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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意耷拉下眉眼,“大師可是又嫌我愚笨了?”
    “昨日笨手笨腳,弄疼了大師……是我不對……”她抱著一卷經文,絞著帕子,十分無措的樣子,“我也不是故意親大師的……”
    燕濯緒眉心一跳。
    她這話說得曖昧,誰聽了,也會忍不住多思。
    “我沒那個意思。”
    燕濯緒冷聲打斷,喉結卻不自覺滾了滾。
    沈知意抬眸,眼神波光瀲灩,直直對上他的眼,“那……大師是肯原諒我了?”
    她有些高興道:“昨夜,我已用了十二分的誠心,抄寫經文。”
    “大師可要看看?”
    她的樣子實在乖順。
    又滿心期待。
    就算是最怒目圓睜的菩薩,也會對她軟下心腸,不忍打碎她眼神中的希冀。
    “進來吧。”
    燕濯緒側身,讓她進殿。
    沈知意噙著笑,幾步進殿,把手上抱著的經文放到桌子上。
    燕濯緒站在她身後,擋住所有陽光,將她整個人罩在自己的僧袍陰影中。
    他眸色黯了瞬,拇指按撚佛珠。
    “你的字,是跟誰學的?”他越目,掃到經文上遊龍般的字跡。
    沈知意轉頭看他,微微揚起一點唇角。
    “是從前跟著嫡姐,一起去國子監上學,在那邊的藏書閣,得了一卷書,跟著上麵的字跡練的。”
    國子監,藏書閣。
    燕濯緒眼神冷下來。
    他沒記錯的話,朔風此前說過,葉景鴻頗得聖心,因其閱卷無數,日夜周旋於藏書閣中。
    難道……
    他們便是在那裏有了一麵之緣?
    燕濯緒越想,臉色越是沉冷。
    “是嗎。”他在桌子旁坐下,“什麽書令你如此喜歡,竟愛不釋手,連字跡都學了去。”
    莫不是,那姓葉的愛看的。
    沈知意也跟著他坐下,眼神發亮道:“是一卷手抄經文。”
    “唔……”她托腮回憶,“好像是《四十二章經》,落款叫延之的。”
    燕濯緒怔住了。
    延之……
    那是他的表字。
    《四十二章經》,是他未離宮前,手抄的一卷經文!
    沒想到,被人放到藏書閣了。
    還……
    他視線落到沈知意臉上,心髒忽然怦怦跳動起來,連掌心也變得幹燥、灼熱。
    他換了手,將佛珠渡到另一側掌中。
    抿唇,壓下眸中一閃而逝的笑意,低聲道:“你倒聰慧,臨摹幾遍,便學了筆法氣勢。”
    原來那些字跡如此熟悉,是因為學了他的風格。
    她喜歡他的字。
    燕濯緒想到這一點,沉寂的心湖,不由自主地,蕩起一點漣漪。
    沈知意彎眸看他。
    “大師剛剛還說我愚笨。”
    燕濯緒抬眉,“那是你自己妄自菲薄,我何時說過了?”
    沈知意高興地朝他挨近一點。
    “這麽說,大師是覺得我聰明?”
    盈盈喜悅的笑臉,比陽光下最繁盛的春意,還要明媚動人。
    燕濯緒眸光微動。
    嗓音不自覺柔和幾分,“嗯。”
    “悟性頗高。”
    沈知意唇角揚起。
    “大師雖然稱讚我,可是,我還是有許多事不明白。”她眼神困惑,看著他道,“譬如那《四十二章經》中說的,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我就不是很明白。”
    “離了情愛,真的就沒有煩惱了嗎?”
    燕濯緒眸底笑意褪去。
    剛剛晃動的袍角,也重新歸於死寂。
    他喉結動了動,轉眸看她。
    “你為情愛所苦?”
    沈知意點頭,仰臉望他,眼神忽然變得幽怨。
    “大師可知,愛上一個不能愛、不該愛的人,是怎樣的感受?”
    燕濯緒身軀像是僵住了。
    他握緊佛珠,感受到上麵傳來的,一陣灼人熱度,像地獄之火一般炙烤他的心髒。
    讓他險些喘不過氣。
    不能愛……不該愛……
    除了即將成為她姐夫的葉景鴻,還能有誰?
    他張了張唇,發現喉間竟然溢不出半點聲音,連眼眶都變得生澀。
    指骨根根收緊,直至泛白。
    他深吸一口氣,找回自己的理智。
    “既知不能愛、不該愛,又何必自苦,深陷泥潭。”
    他轉眸,定定看著她,“若此人使你焦心痛苦至此,便不是良人,早該放手。”
    “是嗎……”沈知意像是很沮喪的樣子,喃喃著,“不是良人……”
    “若是深愛入骨,日思夜想,無法放手呢?”
    嗡——
    燕濯緒好似聽到自己耳中、腦中,傳來一陣巨響嗡鳴,讓他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他咬著牙,冷聲道:“明日起,你和我一同去大殿聽經。”
    “聽上百遍經文,愁苦自離。”
    沈知意訥訥看著他:“大師,這樣真的有用嗎?”
    “聽幾天經,我就能忘掉他麽?”
    燕濯緒垂眸看她。
    這張臉,這張澄澈柔軟的、小獸一樣無辜懵軟的臉,如此信賴他的臉……
    他又怎麽告訴她,不是的。
    聽百遍經文,仍然無法脫離相思之苦。
    聽百遍經文,仍然會受烈火炙烤。
    聽百遍經文,仍然控製不住自己,往地獄深淵滑去……
    燕濯緒閉上眼,情緒漠然地應道:
    “自然。”
    妄語戒,已破。
    他說謊了。
    ……
    燕濯緒替沈知意備好藥材,當夜便進行第一次藥浴。
    他囑咐沉璧。
    “這幾味藥材性子雖溫,中和在一起,體感卻辛辣,泡上半個時辰,便會有灼熱之感。”
    “屆時發汗、氣促,都是正常現象,不必驚慌。”
    沉璧點頭,“奴婢都記下了,會按照大師所說,為小姐添三次熱水。”
    燕濯緒看著屏風後頭的沈知意,默了瞬。
    “貧僧就在外頭,若有任何不適,及時喊我。”
    “好,多謝大師。”沈知意柔柔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燕濯緒轉過身,背對著她,盤腿膝坐。
    她第一次嚐試藥浴,可能會有很多情況發生,是以,他須得守在屏風外,隨時注意她的動靜。
    他閉上眼,手撚佛珠,默誦經文。
    寂靜的夜裏。
    一切聲響都變得格外清晰。
    他聽到她解開首飾衣物的聲音,聽到她輕聲走動,跨入浴桶的聲音。
    水花濺起。
    也在他的心上,烙下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濕痕。
    撚動佛珠的動作加快。
    他聽到沉璧添了兩次水,空氣漸漸變得灼熱。
    而後,瓜瓢墜地。
    沉璧驚叫著,匆匆從屏風後跑出來,“大師,不好了!小姐暈過去了!”
    燕濯緒倏地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