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幽藍回廊與鯨魂低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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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金屬觸感,混合著刺骨的汙水和濃重的鏽蝕氣息,是林夜和小七在絕對的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現實。他們像兩隻被逼入絕境的負傷野獸,在狹窄、傾斜向上的管道中艱難攀爬。每一次手腳並用,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撕裂般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們殘存的意誌。身後,灼熱的能量餘波和刺鼻的金屬蒸汽如同惡鬼的吐息,緊追不舍。光鑄者沉重的金屬腳步聲踏入下方汙水通道的回響,以及那冰冷無情的“目標鎖定…追擊最高優先級…”的電子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在管道內壁間反複震蕩。
    “咳…咳咳…”林夜猛地嗆咳起來,胸腔如同被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斷裂的肋骨摩擦著脆弱的肺葉,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汙水的腥臭。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的地方已經完全麻木,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沉重。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摳住管道內壁一塊凸起的、邊緣鋒利的金屬構件,指腹瞬間被割破,溫熱的血液混著冰冷的鏽水淌下,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感,勉強刺激著他即將渙散的意識。
    (主體狀態:瀕危臨界點。能量儲備:9%,衰竭加速。骨骼損傷: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左第三、四肋骨骨折伴移位,肺挫傷加重,內出血風險極高。失血:中度至重度。低溫症:加劇。)(環境威脅:後方光鑄者追擊速度:恒定高速。管道結構完整性:因能量衝擊與追擊震動持續惡化。)(行動能力評估:極度受限。生存概率:<0.5%…持續歸零…)
    冰冷的數據流如同卡頓的機器,艱難地在林夜劇痛混沌的大腦中推進。每一個字符都帶著死亡的血色。意識深處,夜魘的沉寂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龍圖騰的金色豎瞳在精神荒原的深處燃燒著壓抑的毀滅欲,死死盯著後方追兵的方向,那是對力量的本能渴望,也是對瀕死絕境的不甘咆哮。S城廢墟的血色畫麵碎片在劇痛中不受控製地閃現,又被強行壓下。
    “林…夜…我…爬不動了…”小七虛弱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絕望的哭腔。她折斷的左臂無力地拖在身後,每一次移動都帶來鑽心的痛苦。完好的右手扒在冰冷的金屬壁上,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顫抖。幽藍的豎瞳在黑暗中徒勞地睜大,汗水、血水和汙水混合著從她蒼白的小臉上滑落。手腕上的貓爪烙印早已黯淡無光,隻留下一個滾燙的印記,如同最後的烙印。彌迦晶片最後展示的織淵與裁光毀滅節點的畫麵,以及通道內那瞬間汽化的熔融坑洞,在她年輕的靈魂裏烙下了難以磨滅的恐懼印記。
    “爬!”林夜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他猛地一推小七的後背,力量不大,卻傳遞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決絕。“停下…就是死!”他幾乎是用牙齒將這句話擠出來,同時忍受著因動作牽動傷口而帶來的眼前發黑。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極限和精神的恐懼。小七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如同受傷的小貓,再次用肩膀和完好的右手,在粗糙冰冷的管道壁上奮力向上挪動一寸。粗糙的金屬邊緣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膚,留下新的血痕。
    突然!
    嗡——!!!
    一股無形的、帶著強烈秩序意誌的掃描波動,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從下方灌入管道!這股波動無視物理阻隔,瞬間掃過林夜和小七的身體!
    “目標…確認…生命體征…微弱…能量反應…異常(鯨圖騰被動殘留)…路徑…鎖定…”光鑄者冰冷的電子音清晰地穿透管道壁傳來,比之前更加接近!
    緊接著,一道並非純粹能量攻擊、而是帶著高頻震蕩與精神幹擾的淡金色聲波束,如同無形的鑽頭,猛地從下方迸發而上!它沒有直接攻擊肉體,卻精準地轟擊在兩人所在的管道內壁上!
    轟隆!嗡——!!!
    沉悶的爆炸聲伴隨著刺耳至極的高頻嗡鳴同時炸響!被擊中的管道內壁瞬間向內凹陷、扭曲變形,灼熱的金屬碎屑如同子彈般四濺!更可怕的是那高頻聲波,穿透了骨骼和血肉,直接在兩人的大腦和內髒中引發劇烈的共振!
    “啊——!”小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但無濟於事。幽藍的豎瞳瞬間充血,大腦如同被無數鋼針攪動,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讓她幾乎瞬間昏厥。折斷的左臂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仿佛骨骼碎片在聲波中再次錯位!
    林夜眼前猛地一黑,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胸前的傷口仿佛被無形的重錘再次砸中,鮮血不受控製地從口鼻中湧出。高頻聲波穿透了他冰冷的思維壁壘,在意識深處掀起了驚濤駭浪!
    “吼——!!!”夜魘的意誌被這直接作用於精神的攻擊徹底激怒!沉寂的暴戾如同火山爆發!虎圖騰在精神荒原上仰天怒嘯,鷹圖騰發出銳利的尖鳴,最深處龍圖騰的金色豎瞳猛地亮到極致,毀滅的金焰瘋狂暴漲!一股蠻橫的、帶著獸性本能的抵抗意誌,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從林夜的精神核心中爆發出來,對抗著那入侵的秩序聲波!
    幾乎同時,那一直因重傷和力量耗盡而黯淡的鯨圖騰虛影,在這內外交困、特別是針對精神的攻擊刺激下,竟被動地、劇烈地閃爍起來!
    嗡……
    一股遠比林夜自身抵抗意誌更加深邃、更加浩瀚的蒼涼波動,以鯨圖騰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這不是攻擊,而是一種源自古老海洋的、包容與化解的意誌!如同深沉的海水,瞬間包裹、撫平了那高頻聲波帶來的劇烈震蕩和精神幹擾!
    現實世界中,林夜身體表麵,那層早已熄滅的幽藍色能量光膜(鯨化武裝雛形)極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閃爍了一下!雖然未能完全凝聚成形,但一股清涼的、帶著安撫力量的原力細流,卻奇跡般地順著他的經絡流淌,強行壓製了部分聲波對內髒的共振傷害,並在他和小七周圍形成了一層極其稀薄、卻真實存在的“精神緩衝層”!
    小七感覺那幾乎撕裂靈魂的尖銳嗡鳴瞬間減弱了大半,雖然依舊痛苦眩暈,但至少從昏厥的邊緣被拉了回來。她大口喘息著,幽藍的豎瞳驚駭地看向林夜,雖然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奇異的、浩瀚而蒼涼的氣息。
    (鯨圖騰…被動應激…精神抗性…部分激活…)林夜在劇痛與獸性意誌的衝擊下,捕捉到了這絲轉機!(聲波武器…針對密閉空間…削弱結構…製造混亂…)冰冷的邏輯核心瞬間分析了光鑄者的戰術意圖。
    “上麵…有風!”小七突然嘶啞地喊道,聲音帶著一絲絕境中的狂喜。她那隻完好的、死死扒在管道壁上的右手,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持續不斷的、帶著幹燥塵埃氣息的氣流,正從上方更深處吹拂下來!這氣流雖然微弱,卻與下方汙濁腥臭的環境截然不同!
    (空氣流通!出口接近!)林夜精神猛地一振!(估算深度…氣流強度…距離出口可能小於五十米!)
    然而,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下方的追擊變得更加狂暴!
    “目標…能量反應異常…判定為高等獸化型威脅…切換戰術…物理清除…”光鑄者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
    轟!轟!轟!
    連續數道凝聚的、純粹的淡金色高能光束,不再是聲波,而是帶著毀滅性的物理破壞力,如同死神的鐮刀,狠狠轟擊在兩人下方的管道壁上!每一次轟擊都引發劇烈的爆炸和震動!
    嗤啦——!!!
    管道壁在連續的精準打擊下,終於不堪重負!一大片灼熱熔融的金屬被撕裂、汽化!一個巨大的破口在兩人下方不足十米處驟然出現!洶湧的汙水裹挾著灼熱的金屬溶液和刺鼻的蒸汽,如同高壓水槍般從破口處狂噴而入!更致命的是,一隻覆蓋著合金裝甲、前端閃爍著高能切割刃的機械手臂,猛地從破口中探了進來!那冰冷的複眼,如同兩點燃燒的淡金鬼火,瞬間鎖定了上方正在攀爬的兩人!
    “淨化…執行…”機械手臂前端的切割刃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道足以將兩人連同這段管道一起斬斷的恐怖能量刃芒,開始急速凝聚!毀滅的能量波動讓狹窄管道內的空氣都變得灼熱而粘稠!
    死亡,近在咫尺!避無可避!
    “吼——!林夜!把身體給我!!”夜魘的咆哮在意識深處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毀滅的瘋狂!虎爪、鷹翼、龍首的虛影在精神荒原上同時顯現,狂暴的力量本能如同即將衝破堤壩的洪水,要將一切阻礙撕碎!他渴望那力量,渴望用最原始的獸性撕碎這些冰冷的鐵殼子!
    (能量刃…威力…無法規避…管道空間…狹窄…反擊角度…零…)林夜冰冷的數據流在瞬間推演出絕望的結果。(獸化…失控風險…100%…但…別無選擇…)
    就在林夜意誌的天平即將被夜魘的狂暴和絕境壓垮,準備徹底放開對身體控製的千鈞一發之際——
    “這邊!快!”小七的尖叫聲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猛地刺破了死亡的壓迫感!
    林夜猛地抬頭(在黑暗中憑感覺轉向小七發聲的方向)。借著下方光鑄者切割刃凝聚時散發的、忽明忽滅的淡金光芒,他模糊地看到,小七不知何時,竟然用身體死死抵住了管道側壁一處不起眼的、布滿厚厚鏽蝕的金屬麵板!她那完好的右手,五指如鉤,帶著血汙和汙泥,正瘋狂地抓撓、捶打著麵板中心一個隱約可見的、由三道弧線構成的“平衡”印記凹槽!手腕上黯淡的貓爪烙印,此刻正散發出微弱卻執拗的幽藍光芒,與那凹槽深處透出的一絲同源微光相互呼應!
    “打開!快打開啊!”小七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捶打著,折斷的左臂因劇烈的動作傳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她的小臉因劇痛和用力而扭曲,但幽藍的豎瞳裏卻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火焰!這是彌迦的標記!這是唯一的希望!求生的本能和對林夜(或者說對生存)的某種執念,讓她在絕境中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和直覺!
    哢…哢哢…隆隆…
    一陣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沉重的機械運轉聲,伴隨著陳年鏽蝕被強行撕裂的刺耳摩擦聲,猛地從麵板後方傳來!那聲音艱澀無比,仿佛塵封了千百年的門戶正在被強行喚醒!
    在小七瘋狂的捶打和林夜驚愕的注視下(盡管在黑暗中隻能憑感覺和微光),那麵厚重的、布滿鏽跡的金屬麵板,竟然向內緩緩凹陷、滑動!一個僅容一人側身擠入的、更加狹窄的、彌漫著更濃鬱幹燥塵埃氣息的黑暗縫隙,赫然出現在麵板之後!
    不是向上的管道,而是一條橫向的岔路!
    “進去!”林夜幾乎是本能地嘶吼出來!下方光鑄者凝聚的能量刃光芒已經亮到極致,毀滅的氣息撲麵而來!
    小七沒有任何猶豫,如同靈貓般,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側著身體,猛地擠進了那條剛剛開啟的黑暗縫隙!林夜緊隨其後,身體在劇痛中爆發出最後的潛能,幾乎是撞了進去!
    就在林夜身體擠入縫隙的瞬間!
    嗤——!!!!
    一道毀滅性的淡金色能量刃芒,帶著切割空間的銳鳴,狠狠斬過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灼熱的高溫瞬間將那段管道熔斷、汽化!狂暴的能量衝擊波狠狠撞在剛剛關閉了一半的金屬麵板上!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和刺目的金光在身後爆發!巨大的衝擊力將剛剛關閉的金屬麵板狠狠向內擠壓變形!灼熱的氣浪和金屬碎片從縫隙邊緣瘋狂湧入!林夜和小七被這股力量狠狠推飛,重重撞在橫向通道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噗!林夜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眼前徹底被黑暗和劇痛吞噬,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熄。小七則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哼,便沒了聲息。
    “目標…消失…路徑變更…掃描新通道…”光鑄者冰冷的電子音被厚重的、變形的金屬麵板隔絕,變得沉悶模糊。緊接著是能量武器轟擊麵板的沉悶震動聲,但這一次,聲音顯得遙遠了許多,那扇門似乎異常堅固。
    死寂。
    絕對的、沉重的死寂籠罩下來。
    沒有汙水的冰冷,隻有幹燥的、帶著濃重鐵鏽和塵埃腐朽氣息的空氣,冰冷地灌入肺葉。沒有光鑄者的死亡光束,隻有身後金屬門被持續攻擊的、沉悶而遙遠的震動聲,如同地獄傳來的鼓點。
    林夜仰麵躺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血液從嘴角不斷溢出,順著臉頰滑落。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劇痛的深淵中沉浮,冰冷的數據流早已停滯。夜魘的狂暴意誌在剛才的絕境刺激後,似乎也因身體的徹底崩潰而陷入了某種沉寂,隻有精神荒原深處那龍圖騰的金色豎瞳,依舊燃燒著微弱而不甘的光芒。
    小七…?他試圖轉動頭顱,但頸部如同灌了鉛般沉重。側耳傾聽,隻有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身後門板傳來的悶響。一絲恐慌,冰冷於絕望的恐慌,悄然爬上心頭。
    就在這時。
    滴…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水滴聲,在死寂中響起,異常清晰。
    緊接著,一點極其微弱、卻穩定的幽藍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在橫向通道的盡頭,無聲無息地亮了起來。
    那光芒並不強烈,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區域:布滿厚厚塵埃和鏽跡的金屬地板,扭曲盤繞、早已停止運行的粗大管道,以及牆壁上…那熟悉的、由三道弧線構成的巨大“平衡”符號浮雕!符號的中心,似乎鑲嵌著一塊拳頭大小、散發著恒定幽藍光芒的、完整的晶體!
    這光芒,與彌迦晶片同源,卻更加純粹,更加穩定!
    一股微弱卻清涼的能量波動,如同溪流般,從那晶體中散發出來,緩緩流淌過通道,輕輕拂過林夜和小七瀕臨崩潰的身體。這能量雖然無法治愈他們沉重的傷勢,卻如同沙漠中的甘霖,帶來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寧靜與安撫,強行吊住了他們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明黑城…彌迦…林夜渙散的意識捕捉到了這絲波動。晶片最後的指引,似乎指向了這裏?這條隱秘的橫向通道,這古老的平衡符號,這散發著純淨幽藍光芒的晶體…是彌迦網絡的另一個節點?還是通往明黑城核心的隱秘路徑?
    “唔…”一聲微弱的**從旁邊傳來。
    林夜艱難地轉動眼球,借著那幽藍的微光,看到小七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她側躺在地上,折斷的左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壓在身下,小臉蒼白如紙,沾滿了血汙和灰塵,但微弱的呼吸還在繼續。手腕上黯淡的貓爪烙印,在靠近那幽藍光芒時,似乎極其微弱地回應般溫了一下。
    希望的火種,在絕對的黑暗與絕望的深淵底部,被這幽藍的光芒,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頑強地,重新點燃了。然而,身後那持續不斷的、如同喪鍾般的撞擊聲,提醒著他們:追獵,遠未結束。他們隻是暫時躲入了更深的迷宮,而獵人,正在門外,耐心地尋找著破門而入的方法。明黑城的回響,在這幽藍的微光與死亡的陰影交織中,變得更加真切,卻也更加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