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次真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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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兒了。”
雨水劈啪敲打著BYD宋的車頂,在車窗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界的景象。
十八層樓孤零零地矗立在老舊小區群落的邊緣,如同一根突兀刺向鉛灰色天空的灰黑色巨柱。
張誠坐在副駕,側頭望向窗外那片被雨幕籠罩的壓抑空間。
這棟鶴立雞群的高樓,在周圍那些普遍隻有六七層、外牆斑駁的居民樓映襯下非但沒有彰顯出氣派,反倒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與陰森。
“看著跟墓碑似的。”張誠眯起眼睛,身體微微前傾,試圖透過車窗上不斷滾落的水珠,更清晰地仰視雨霧中若隱若現的樓頂。密集的雨線為它披上了一層流動的薄紗,更添幾分詭秘,“十八樓,沒錯吧?”
“對,十八樓。”沈嬌嬌熟練地熄了火,拔出鑰匙,車內頓時隻剩下雨聲敲打車頂的沉悶回響。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平複某種情緒,才接著說道:“初中那會兒每次騎車路過這兒,我都好奇得不行。
“為什麽偏偏頂樓那層所有窗戶都用鏽跡斑斑的鐵皮封得死死的?跟個密不透風的鐵盒子似的。
“這次借著陳澤那樁失蹤案深入調查,我才知道...原來當年那個攪拌機的傳言竟然是真的。”
張誠挑眉,轉過頭看向她,“就是那個...工人掉進攪拌機,被活活攪碎拌進水泥裏封了頂的傳言?”
“對。”沈嬌嬌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當年蓋這樓的時候下麵搭了臨建工棚,裏麵住著不少拖家帶口出來打工的夫妻。出事的就是其中一對。
“那個女的據說是夜裏起來方便還是怎麽的,失足滑進了還沒完全凝固的大型混凝土攪拌機裏...等發現時,已經......”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後麵的描述過於殘酷,“總之,最後她確實成了這棟樓頂層水泥的一部分。所以後來才有人瘋傳,深更半夜能聽見十八樓有女人的哭聲,開發商這才慌慌張張地把十八樓整個封存了。”
“所以,哭聲是假的?”張誠追問。
“假的。”沈嬌嬌語氣肯定,帶著職業性的冷靜,“我查了當年的卷宗和新聞報道,還有當時轄區派出所的記錄。沒有任何官方記載或可靠的目擊證言提到過什麽哭聲。
“封存十八樓的原因簡單又殘酷——那事兒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本地人誰還敢買這‘凶樓’頂層的房子?開發商眼看血本無歸,才病急亂投醫,請了不知哪裏來的和尚道士做法事。
“那些人出的餿主意就是:把十八樓所有窗戶用鐵皮封死,就能把‘冤魂’徹底封在裏麵,甚至可以轉凶為吉,把這凶宅變成‘福邸’。哼哼......”
她冷笑一聲,帶著幾分嘲諷,“結果你也看到了,十八樓是封了,可十七樓連帶遭殃,一樣賣不出去。整棟樓都成了燙手山芋。開發商做完法事、封好窗戶就跑了,留下這麽個爛攤子。
“通往十八樓的樓梯間早就用粗鐵鏈和大鎖封死,電梯也壓根沒設置十八樓的按鈕。”
沈嬌嬌指了指副駕前的儲物箱。張誠會意,打開手套箱,從裏麵拿出兩把結實的折疊傘,遞了一把給沈嬌嬌。
“哢噠”一聲輕響,沈嬌嬌解開安全帶,接過傘,邊推開車門邊說道:“不過,自從加入封魔事務部,、成了收容者,見識過那些...東西之後,我倒不敢那麽篤定了。
“也許十八樓真的有什麽呢?”
“難說。”張誠笑了笑,也推開車門。
冰冷的雨水夾雜著濕氣瞬間湧了進來。他“唰”地撐開傘,深藍色的傘麵立刻承接住密集的雨點,發出持續的“噗噗”聲。他下車,關好車門,目光掃過四周。
雨幕中,非機動車道兩側規劃的停車位上,稀稀拉拉隻停著幾輛車。除了他們這輛BYD,其餘幾輛也落滿了灰塵,顯然停了很久。
“這地方看來確實沒什麽人住,或者說...沒什麽人願意回來。”張誠環顧著被雨水衝刷得格外冷清的街道和孤零零的大樓。
“沒辦法。”沈嬌嬌也下了車,撐開傘走到他身邊,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低沉,“這裏太老了。當年能住進來的非富即貴,多少地痞有點門路。
“可時過境遷,那些人要麽發達了搬去更好的地方,要麽...人走茶涼,家道中落。現在還住這兒的,要麽是實在沒能力搬走的老人,要麽是貪圖便宜租住的租客。物業?早就形同虛設,連個正經看門的都難找。”她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張誠聳了聳肩,抖落傘沿上的水珠,“那咱們自己上去。能確定陳澤失蹤前來的是幾樓?具體哪一家?”
“電梯裏的監控很清晰,他每次來都按的是十七樓。”沈嬌嬌抬頭望向大樓高處,雨幕讓那些窗戶都變成了模糊的色塊,“這樓太老,樓道裏沒監控。不過十七樓情況特殊,十幾套房子一套都沒賣出去,現在全都是空置狀態。咱們挨個查看,總能發現點蛛絲馬跡。”
兩人不再多言快步穿過雨幕,接著走進大樓略顯破敗的單元門。
頓時一股混合著陳年灰塵、潮濕黴味和淡淡尿臊氣的沉悶氣息撲麵而來。門廳光線昏暗,隻有一盞接觸不良的聲控燈在頭頂忽明忽滅。雨水順著傘尖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灘一小灘的水漬。
張誠收起傘,習慣性地環視門廳。他的目光瞬間被入口內側地麵上的景象吸引了——幾攤明顯的水漬,還有幾串濕漉漉的鞋印,歪歪扭扭地延伸向單元樓深處。
他眼神微凝,示意沈嬌嬌看。
沈嬌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作為前刑警的敏銳立刻讓她做出了判斷。她嘴角甚至勾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笑意,差點笑出聲:“誠哥,你該不會以為咱們前麵就有人上去了吧?還這麽巧?”
張誠確實有些意外於她的輕鬆,但多年的默契讓他立刻明白她有了結論,緊繃的神經也隨之放鬆了些,“不是嗎?這腳印看著可新鮮。”
“這大樓雖然破敗,但還沒完全廢棄,裏麵零零散散還住著些人呢。”沈嬌嬌走到電梯前,按下上行按鈕。老舊的電梯發出沉悶的齒輪咬合聲,開始緩緩下行。
她指著地上的水漬和鞋印解釋道:“你看這些水漬的擴散程度和鞋印邊緣的清晰度,明顯是剛進來不久的人留下的,而且他們也是在這裏等電梯的。你看鞋印的朝向,集中在這片區域,沒有直接走向樓梯間的痕跡。”
“叮——”一聲略顯刺耳的提示音,布滿劃痕的銀色電梯門遲鈍地向兩側滑開,露出狹小而陳舊的轎廂。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轎廂內壁貼滿了早已褪色卷邊的小廣告,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機油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沈嬌嬌伸手,在布滿汙漬的按鍵麵板上,準確無誤地按下了那個標誌著頂層的數字——17。
張誠的目光掃過按鈕麵板,果然如沈嬌嬌所說,最高層隻到17。那個傳說中的18樓,連在電梯裏都失去了存在的痕跡。
電梯門緩緩關閉,將門外陰冷潮濕的空氣隔絕。轎廂發出沉悶的呻吟,開始向上攀升,輕微的失重感傳來。
“那怎麽確定有問題?”張誠在電梯運行的嗡鳴聲中問,“除非十七樓地麵也有類似的新鮮水漬鞋印?”
“沒錯。”沈嬌嬌點頭,目光緊盯著不斷跳動的紅色樓層數字,“關鍵是持續性。之前LY市區連續晴了小半個月,地麵幹燥得很。上次下雨還是咱們去老槐村那次。
“所以如果十七樓的公共區域地麵出現明顯的新鮮水漬和鞋印,那隻能說明是今天下雨之後上去的人留下的。而且......”她頓了頓,眼神銳利起來,“如果鞋印隻有進去的痕跡,沒有出來的,那意味著...上去的人很可能還在上麵。至少在我們到達之前,還沒下來。”
電梯發出“嘎吱”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數字終於跳到了“17”。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晃動,門緩緩打開。
一股比一樓門廳更加濃重、更加陰冷的空氣瞬間湧入轎廂。那是一種純粹的、長久無人活動的空置感,混合著灰塵、黴菌和混凝土本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
張誠和沈嬌嬌幾乎是同時邁出電梯,目光也同時凝固在腳下斑駁的水磨石地麵上。
“嗯?”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無需言語,長久培養出的默契讓彼此瞬間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味。
幾灘不規則的水漬在積滿灰塵的地麵上顯得格外刺眼。
更關鍵的是,水漬之上覆蓋著幾串淩亂、濕漉漉的鞋印!
鞋印大小不一,花紋各異,顯然不止來自一個人。它們從電梯口延伸出來,方向明確地指向幽暗的樓道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