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這幾天哪也別去，給我老老實實待在營裏。”
    羅鎮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重，卻像一顆釘子，將林默釘在原地。
    “體能給我往死裏練。開學前，五公裏跑不進二十分鍾，你給我試試。”
    林默內心一陣哀嚎。
    還以為有什麽驚天大秘密要單獨交代，搞了半天，是催命。
    不好，快跑，衝我來的。
    他沒回頭，隻是舉起一隻手，在空中無力地擺了擺，算是回應，然後被張遠半推半就地帶出了指揮室。
    走廊裏，張遠看著他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忍不住樂了。
    “行了，別垂頭喪氣的。政委這是看重你，愛護你。”
    “張哥，這種福氣給你要不要啊？”林默有氣無力地反問。
    “我要啊，可政委也得看得上我才行。”張遠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刺頭兵，老王還等著收拾你呢。”
    林默認命地歎了口氣，跟著張遠往操場的方向走。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掏出來一看，屏幕上彈出一個視頻通話的請求。
    是一個群聊視頻。
    群聊名稱是：我和我的三個大兒。
    林默的臉瞬間就黑了。
    他劃開接聽鍵，陸衡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立刻占滿了屏幕。
    “老陸，是不是你搞的鬼？”林默把手機拿遠了點，“能不能整個陽間的名字？我看見這名字都想直接退群。”
    “怎麽了？”陸衡正敷著麵膜，說話有點含糊不清，“我覺得挺好，形象生動，突出了我在咱們宿舍的核心地位和慈父光環。”
    “滾蛋。”
    話音剛落，屏幕一分為四，周敘白和陳麥的頭像也亮了起來。
    周敘白那邊背景似乎是在書房，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敗類。
    陳麥則是在一個看起來很簡樸的房間裏，背景是白牆，他還是那副少言寡語的樣子，隻是對著鏡頭笑了笑。
    “老林，你這是在哪兒呢？看著不像在家啊。”周敘白推了推眼鏡。
    “說來話長。”林默把鏡頭對著周圍的訓練場晃了一圈，“體驗生活呢。”
    “可以啊，都混進軍營了。”陸衡一把扯下麵膜，“什麽時候開學？我這遊戲段位都快掉到青銅了。”
    “快了。”陳麥開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我票都買好了，後天的。”
    “我也是後天。”周敘白接話。
    “那感情好，一起走。”陸衡顯得很高興，“對了，老周，你之前不是說接了個案子嗎？搞定了？”
    周敘白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接是接了，不過有點棘手。”
    他沒有多說，隻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怎麽了？很麻煩嗎？”林默立刻察覺到了什麽。
    以周敘白的性子，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麻煩，他不會用“棘手”這個詞。
    “也不是。”周敘白搖了搖頭，“一些小問題。等開學回了律所，我們再具體聊，電話裏說不方便。”
    林默沒再追問。
    404宿舍的人都有一個默契，周敘白說不方便，那就是真的不方便。
    幾個人又閑聊了幾句開學後的安排，便掛了電話。
    林默收起手機，抬頭看著不遠處那片揮灑著汗水和荷爾蒙的訓練場，以及那個正對著他“和藹”微笑的王士官。
    地獄，我回來了。
    ……
    接下來的日子，林默的生活被簡化到了極致。
    操場，食堂，宿舍。
    三點一線。
    每天叫醒他的不是夢想，是緊急集合的哨聲。
    每天陪伴他入睡的不是手機，是渾身的肌肉酸痛。
    王士官像是跟他杠上了，各種訓練項目輪番上陣，強度一天比一天大。
    林默我日你先人。
    這句話，林默每天都能從一起受罰的戰友們那充滿“善意”的眼神裏讀到八百遍。
    時間就在汗水和咒罵中飛速流逝。
    轉眼，就到了離開的前一天。
    傍晚，結束了一天的魔鬼訓練，林默癱在宿舍的床上，感覺自己像一灘爛泥。
    他掙紮著摸出手機，給韓清撥了過去。
    “學姐，準備什麽時候動身回學校？”
    “後天。”電話那頭傳來韓清清脆的聲音，“怎麽了？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
    “處理完了，隨時可以跑路。”林默翻了個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後天的機票嗎？順便幫我也買一張吧，到時候把錢轉你。”
    “好。”韓清答應得很幹脆，“身份證號發我。”
    “沒問題。”
    簡單的幾句對話後，掛了電話。
    林默看著天花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終於，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第二天一早。
    林默背著簡單的行囊，站在了操場邊上，準備跟這段“軍旅生涯”做最後的告別。
    張遠開著一輛軍用越野車，停在他旁邊，已經準備送他去機場了。
    就在他準備拉開車門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跑道上。
    是羅鎮嶽。
    他穿著一身作訓服，雙手背在身後，像一座山。
    “政委。”林默立正站好。
    羅鎮嶽沒看他，隻是抬起下巴，指了指跑道。
    “走之前，讓我看看成果。”
    林默的臉垮了下來。
    “不是吧，政委，車都來了......”
    “你小子現在去給我跑個五公裏。”羅鎮嶽打斷了他，“達到要求了，再滾蛋。”
    “......”
    林默認命地放下背包，脫掉外套，活動了一下手腳，站上了起跑線。
    沒有哨聲，沒有口令。
    羅鎮嶽隻是看著他，林默便猛地衝了出去。
    風在耳邊呼嘯，肺部火辣辣地疼，雙腿像是灌了鉛。
    但他沒有慢下來。
    他跑的不是五公裏，是自由。
    最後一圈。
    林默幾乎是憑著本能，衝過了終點線，然後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塑膠跑道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羅鎮嶽走到他身邊，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計時器。
    “二十分三秒。”
    他把計時器揣回兜裏。
    “還行，沒給我丟人。”
    說完，他轉過身，上車，坐在駕駛位上看著林默。
    林默躺在地上，看著湛藍的天空，忽然笑了。